少有人走的路
正如M·斯科特·派克在《少有人走的路》中所述:“多数人认为勇气就是不害怕。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不害怕不是勇气,它是某种脑损伤。勇气是尽管你感觉害怕,但仍能迎难而上;尽管你感觉痛苦,但仍能直接面对。”在帕米尔高原与青藏高原之间,也有着一条“少有人走的路”需要我们充满勇气,直接面对迎难而上。
我曾驾车走过很多道路,在城市之间;在草原之上;在沙漠深处;甚至茫茫雪原...但并非所有道路都能给我带来绝对的冲击,也并不是每一条路都能让我在穿越过后去理解“勇气”的含义。G219,也就是新藏线,这是一条堪称挑战人类极限的道路。北起新疆喀什地区叶城县的零公里石碑,南至西藏日喀则市拉孜县查务乡2140公里石碑,绵延2千余公里的新藏线可谓是最孤独、最荒芜、最危险的公路,而“无限风光在险峰”,正是由于这条道路沿途经过的特殊生态环境与独特的地理构造,也让这条路显得更加迷人和壮阔。
新藏线0公里起点
在到达叶城之前,我几乎已经走遍了新疆的每一个角落,起初我以为的叶城会相对落后,但没想到,这些年这里也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叶尔羌河静静的从这里流过,叶城也因此得名。而让叶城出名的,想必除了传统的一些核桃之乡、石榴之乡、歌舞之乡外,就属那一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了吧。叶城是G219新藏线的起点,无论是0公里的里程石碑还是这座0公里的标志大门,都是挑战新藏线的勇士和那些慕名而来的旅人一定会来打卡的地方。而从这里开始,这条“少有人走的路”将会给每一位踏上征程的人带来无尽的折磨与无限的风光。
走过新藏线的人都会说,这是一条无比难走的路,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描述它有多么凶险。时至今日,G219新藏线早已不同往昔,当然,这只是从全线大部分路段贯通了柏油路而言。其危险性依旧不言而喻。2140公里的路途,短短3天时间内海拔从1300陡升到6000米,落差近4700米,沿途翻越5000米以上大山5座、冰山达坂16个、冰河44条。几乎每个人的身体都会因为巨大的高度差而产生变化。进入高海拔地带之后,将不断行驶在海拔4500米左右,含氧量只有沿海平原的四分之一。高海拔、氧气稀薄引起的高原反应,将是对身体和毅力的极大考验。虽然高海拔带来的缺氧,舟车劳顿带来的艰辛,但那些或在群山之巅蜿蜒曲折,或在青藏高原笔直通达的道路除了考验驾驶技术之外,更多的是带来自驾的快感,壮阔的山川也是直击心灵。
翻越库地达坂
从海拔1300米左右的叶城出发,沿途的风貌就也跟着变化起来。从边疆小城的平原地带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再进入巍巍昆仑山,当里程碑来到118公里处时,海拔3150米的库地达坂也就出现在了眼前。“库地”维吾尔语意为“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雪山”,陡升的海拔并没有给身体带来异样的反应,这也许跟我多年在高原旅行有着极大的关系。
库地达坂,又名阿卡孜达坂。这里有着“库地达坂险,犹似鬼门关”的说法。库地达坂因何而险,又为何似鬼门关一般呢?其原因在我看来有二,一是高海拔,二是盘山路。不过现如今大家早已走遍大江南北,3000米左右的海拔一般是不太会有大的反应,而路况也较早些年好了许多,所以库地达坂已经没有那么险了,但是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在翻越库地达坂时我就碰见了一件“趣事”,新藏线上车是很少的,也是因为路途十分遥远,车辆也多半分散在各个路段上了。但从叶城出发时还是碰到了同走新藏线的其他自驾车。库地达坂深处昆仑山脉,数不清的盘山路虽然路况不错但也不能超速驾驶,一辆自驾车在弯道处把我超越后不仅没有降速,接连超越了前面巡逻压速的巡逻车,接下来发生的想必大家也都能想到,那辆车随即被叫到路边停车接受教育去了。而我则继续在这昆仑天地间体验着自驾的乐趣。用无人机航拍,在这群山耸立,千岩万壑的昆仑山,G219犹如一条银龙盘踞其间,不禁感叹人是如此渺小而又伟大。G219新藏线在前100公里就已经让我充满了惊喜,我也更加期待之后的旅程。
新藏线的魅力是无穷尽的,我常说,你的心是什么样子的,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的。很多人所理解的新藏线尽是荒芜与萧疏,这样酷似生命禁区的场景近乎让他们绝望。我并不苟同,这里生长着绿草与红柳,也随季节而奔腾着河流,那些羚羊与野马也都奔腾在这大地之上,何来荒芜萧疏。它们所留下的痕迹都是这一幅巨作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苍劲的力道勾勒出生命意义的轮廓。
攀登麻扎达坂
天气,是这条路上最不确定的因素之一,可能前十公里你还在享受蓝天白云和微风不燥,后十公里也许就像是进入了异次元,乌云密布暴雪肆虐。离开库地达坂不过40公里,便开始进入新藏线上第二个达坂--麻扎达坂。没有雨的过渡,直接从只是盘山走过了几个弯,便直接迎来了纷碎的雪花,抵达麻扎达坂时已经大雪纷飞。连续的坡道证明着麻扎达坂高山陡峭,直入云天的气势。满眼里是那些不尽的褐色砾石和嶙峋而狰狞的巨大山体,它们相互扭结交错,坦诚地显露着对冲的力量。
4969米,是麻扎达坂带来的高度。在此之前我也曾去过很多高海拔地区,长江源头、澜沧江源头,这些地方的海拔也都超过了5100米。所以因为短时间内就逼近5000海拔的麻扎达坂让很多人崩溃,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反而更让我激动,也许是一种潜在的意识,就像运动员夺取奖牌那样,我也在想象着向更高的海拔发起冲击。可能这种潜意识会被定义成人类的征服欲,但我觉得这并不叫征服,而是融入,你会在这个过程中融入自然,去感受广袤天地所给予的极致体验,就像那些站在高峰的登山家,并不是他们征服了山,而是山接纳了他们。
行走在昆仑之巅
新藏线不仅仅有不断攀升的海拔带给人的肾上腺素飙升,也有连续30公里落差在1000米以上的下坡路段。也正是因为过了麻扎达坂之后的急速连续下坡路段,让很多驾驶员长眠于此。道路旁、河谷滩中都有着很多车辆的残骸,我知道他们遇险时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是否平安回家,只能将声声叹息化作谨慎。这些车辆残骸已经成为了一种“路标”,时刻提醒着来到这里的人要谨慎再谨慎。
山有了雪便有了灵魂,在昆仑山脉与喀喇昆仑山脉之间行驶,两侧高耸的雪山气宇轩昂。昆仑山被誉为“万山之祖”,主峰公格尔峰与公格尔九别峰并肩而立,是帕米尔高原上极为壮观的山峰。喀喇昆仑山脉就是中国古代所称的“葱岭”,有“与天齐高”之誉。它被昆仑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夹持在中间,形成了一巨大的“川”字,还被誉为是“世界上最纯粹的山”,山体尖削、陡峻,以主峰乔戈里峰为代表的诸多雪峰犹如巨剑直插苍穹,气势无匹。这些雄伟的雪山孕育了一条条壮观的冰川,在通往世界屋脊的道路上率先让人们体会到雪域高原的气势。
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这里山体滑坡是常有的事,贴近公路的山体在雨蚀风侵下被磨成细细的砂砾,含有不同矿物质的碎石有着不同的颜色,在阳光照耀下非但没有一丝惨烈的意味,反倒如同笔刷而制的画作。当然不时也会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不速之客以飞快的速度从山上滚落,溜到公路上时刻准备为过路的人们“提提神”。
盘旋黒卡子达坂
过了240公里处的麻扎兵站往黑卡子道班的路上又开始的上坡,刚刚下坡路段刹车片已经滚烫,索性停在路边的一处人工水渠边,尝试用水给刹车盘降降温。一盆冰水泼上去瞬间被高温气化,着实吓了一跳,随即担心这样的行为会对轮毂与刹车盘造成损坏,也就作罢。难得这里的海拔低于4000米,就此看看风景也让车子休息一下自然冷却。这个决定在翻越黑卡子达坂的时候才发现是如此的明智之举。
在享受了近50公里左右的缓坡和沿途的风光之后,马上就需要面对的是20公里左右,海拔急速升高1000米左右的搓板路。盘山路走过很多,国内出名的一些XX道拐也经历过,但攀爬黒卡子达坂才知道什么叫做九十九道弯。黒卡子达坂山体为黑褐色,一侧是横崖断壁,一侧是万丈深渊。地质脆弱让本来就弯弯绕绕的路段更为难走,常年水土流失、塌方与滑坡让这个路段成为新藏线最难走的一处。在这里你会看到S型、U型、C型、V型、L型、W型弯道,甚至XYZ型也能碰上。加上雨雪天气视野不好,很多转弯处存在死角,一旦掉以轻心,则会如同路边静静躺着的残骸有着相同的待遇。
路遇三十里营房
高耸的山体就好像披着一件由风化的碎石所制作的外衣,路过时生怕它一个无心的抖落就会将它们倾泻下来。狭窄且没有护栏的土路更是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惊险与刺激,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带来了只有自驾才能体验到的乐趣,痛并快乐着。本以为翻过这“死亡路段”上三座达坂中的最后一座就会轻松一些,黑卡子达坂下山的路一样虐人又虐车。中国西部的夏天往往日照时间长,所以感官上来说白天也更长。新藏线全程最快也需要3天时间走完,第一站很多人会选择有着“小香港”之称的三十里营房作为休息点。但我到达三十里营房时天色还亮,加满油采购了一些补给品,甚至没想着饱餐一顿就向前猛踩油门了。
后来想想,从三十里营房到大红柳滩这100多公里的路完全没有必要贪黑去赶,这段公路大多是在喀什喀尔河边走,相对平缓。然而我经过这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这使得我错过了一些风景与标志点。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做太多功课,以至于翻过康西瓦达坂之后路遇康西瓦烈士陵园还吓了一跳。心想着怎么会在路边建一座烈士陵园,后来了解了那段历史便深感惭愧,如果下一次再走这条路,一定去瞻仰一番。在经受了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以及胆战心惊之后,抵达大红柳滩时已经是深夜,这里设有一个哨卡,如同很多道路一样,为了保证安全,夜间是不开放通行的,好在旁边旅馆还有房间,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店主给升起了炉子,算是安稳度过。所以新藏线的第一晚,还是选在在三十里营房处住宿比较好,海拔更低,物资更充沛,条件也更好,到大红柳滩一切就都只能将就了。
穿越死亡地带阿克赛钦无人区
早起时看大红柳滩,并未见有多少被称为“沙漠英雄”的红柳。没有多少被称作“红柳”,更谈不上大。在较宽阔的滩地上较多见的还是一个个由干枯的红柳根固定着的沙丘。看来,这里的“大红柳”也正在成为历史。如果说从叶城出发到翻越黒卡子达坂这段路为“死亡路段”,那么接下来从大红柳滩到松西乡的255公里无人区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地带”。这段255公里的路段是绝对的无人区,没有乡村、没有兵站、没有人烟,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达坂与平均海拔在5200米的高原。从大红柳滩直至与阿里地区交界的界山达坂,约400公里都将在阿克赛钦中穿越,这里是新藏公路的必经之地。
无人区在很多人眼里似乎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词汇,它代表着荒芜、禁地、无生命。然而就像我之前所说,看到什么完全取决于我们如何去看待。如果你换一种视角去看,无人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无人区,意味着没有人,没有人就意味着没有人类活动,没有人类活动就意味着这个区域是不受任何人类活动所影响而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当然修筑了G219新藏线的阿克赛钦并不能算作完全意义上的无人区,但却是合法可穿越的无人区。在这里不仅能够欣赏到大自然所展现出来的旖旎风光,还能与各种野生动物相遇。
翻越奇台达坂
奇台达坂是进入新藏线以来途径的第一座5000米以上的达坂,这也标志着正是开启5000米以上的高海拔模式。钻出了荒寂的大峡谷,继而登上奇台达坂,但这并没有给我带来特别深刻的印象,除了终于上到5000米海拔以及缓慢的长坡除了需要耐心以外,并没有太多挑战性,倒是过了奇台达坂眼前呈现出开阔平坦的高原面让看了几百公里的高山壁立的眼睛缓解了一些审美疲劳。 从这里开始也可以尝试着踩足油门,因为这一段并没有太严苛的限速,介乎于新疆于西藏之间,不过走过西藏的人都知道,西藏限速是非常严苛的,在即将到来的严苛前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还是尽可能的多享受一下吧。
勇闯甜水海
甜水海距离奇台达坂只有几十公里,甚至在某些地势较高的路段可以直接看到。这个位于昆仑山腹地的“海”,并没有像它的名字那样甜。它几乎是这一带最为荒凉的地方,飒飒谷风卷起大量浮沙,让这个已经干涸至露出白泥的湖底显得更加荒凉。这里的风常常能够达到八九级之高,虽然海拔在4000左右,但是极低的含氧量让这里的条件变得极为艰苦。所谓“甜水海”也不过是驻守这里的战士们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天上阿里,一错再错
进入高原地区,急弯路段明显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笔直的通途大道,虽略有起伏,操纵方面少了很多挑战性,但风光的变化着实是另一番风味。从甜水海离开后,大约行驶85公里,一座具有典型藏式结构的大门远远地出现在眼前,这意味着新藏线从此地开始离开新疆路段,进入西藏境内。几年的自驾旅行,让我几乎走遍了所有进藏的道路,而新藏线也将让我完整的走完所有进藏线路。告别砂砾峭崖,满眼的草皮与飘洒的雨水并不像是高寒地区应有的景致,然而西藏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
偶遇高原精灵藏羚羊
进入西藏境内没多久,便在路旁偶遇了高原精灵—藏羚羊,藏羚羊并不只生活在人们所熟知的青海可可西里,藏羚羊主要栖息在羌塘为中心的青藏高原地区,马上要登上的界山达坂就属于羌塘无人区的边界地带。要知道,即便是在藏羚羊的主要栖息地,能够见到它们也是非常难得的,这一份来自西藏的礼物,可以说让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更加值得。藏羚羊只有公羊长有角,头呈黑色,奔跑起来速度是非常之快的。当然遇见它之后既不能与它 比速度,也更不能靠近,远远把车停下来等着它穿过公路,不打扰是对它最好的保护。
与藏羚羊匆匆告别,前方一片寂静,我甚至连一辆车都没有遇到。阴沉的天也终于开始落下大雨,但奇怪的是进入西藏境内虽然海拔更高,但是一直有一种温润潮湿的感觉,而不像在新疆境内翻越达坂时经常突遇大雪。几十公里的路因为限速的关系也没有开的很快,阴雨下泉水湖更显神秘,671公里外的新疆叶城早已成为身后的风光,到了逼近5200米的泉水湖,这里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是一个没有夏天的地方,年平均温度在零下20度左右,即便我是在7月中旬正值酷暑的时候到达,却依旧需要羽绒服取暖。
挺进死人沟
泉水湖确实美丽,湖水在不同天气下由于光照的关系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旁边的雪山我并不能叫出名字,也没有查到相关资料,但标志性的尖峰让你老远就可以明确前方的目的地。然而这一处看似世外桃源,藏地秘境的地方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死人沟”。“沟”是少数民族地区常用的地理名词中的称呼,但往往都是一些美好的词汇,比如“葡萄沟”、“果子沟”、“九寨沟”、“亚东沟”等等。然而在沟字前面冠以“死人”二字不禁让人不寒而栗。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死人沟地处新疆和西藏的交界处,说是沟,但其实在塔里木盆地里中四面高山环绕的盆地、河谷地貌,这样的地形让这里形成“围桶效应”,二氧化碳更易积蓄在这里,让本来氧气含量就只有海平面的45%-60%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连续的翻越5000米以上超高海拔的达坂,而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是更高的地方,这里无疑成为了全程中最容易让人产生高反的地方。也许你可以躲得过鬼门关的麻扎、躲得过九十九道弯的黑卡、躲得过神秘的康西瓦、躲得过恶劣的甜水海,但你无法躲过在死人沟一品高反的滋味。
泉水湖检查站是进入西藏境内的第一个检查站,来到这里时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龙,大多数还是过往的大货车,少有的几辆自驾车也都机灵的选择超越货车见缝插针以便能够快速通过。或许大家还是很忌惮“死人沟”的威名,都想尽早离开这里。泉水湖距离界山达坂就已经很近了,虽然是攀升到5300米以上,但因为泉水湖自身海拔也较高,所以虽然也是一路在上坡,但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人生新高度界山达坂
在见到这座整个新藏线中最著名的达坂时,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界山达坂位于新藏线686公里处,这里被称为界山是因为它起到了多重分界的作用。界山是新疆与西藏的分界线,也是昆仑山脉、喀喇昆仑山脉、唐古拉山脉与冈底斯山脉的分界点,是龙木错与南面芒错的分水岭,还是沿昆仑山南缘横穿羌塘无人区的起点三岔路口。由阿里高原经克里雅山口进入塔里木盆地于田县普鲁村的进出西域的吐蕃古道,也是以此为起点。所以界山达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过了界山达坂,沿途的风光又是另外一种变化,进入了西藏,就是“一错再错”。“错”在藏语里就是湖的意思,从此开始,一路上会途径很多错,每一个错都十分著名。
第一错,便是少有人知的龙木错,它在西藏众多湖泊中并不算太出名,但确实新藏线上,绝美的一道风景。进入阿里地区,特有的山地理地形让这里的山看上去都呈现出圆包状,也逐渐密集起来,颇有连绵起伏的意味。不同于新疆地界的山石粗粝且呈黄褐色,甚至黑色,这里的山色往往偏红,山顶的雪像一顶顶白色的帽子。从卫星图上看,龙木措像极了一个蓝色的葫芦,顶西底东地横倒在新藏线西藏方向的左侧,与她对望的是松木希错。松木希错也是地质研究的重点对象。
原本新藏线的无人区要到过了松西达坂的松西村才算结束,现在死人沟处有了补给站和能够住宿的地方,无人区也就跟着缩短了近60公里。对于从西藏进疆的人来说,过了松西达坂算是离开了西藏的地方,因为距离松西达坂不远的松西乡是西藏距离新疆最近也是最后的一个村落。
一路攀升虽有起伏,但海拔仪指数的不断上升从最开始的紧张担心到现在变得激动与期待。慢慢适应了高海拔地区长时间驾车,让我开始有着去往更高点的欲望。但对于数字极其不敏感的我竟一度忽视了红土达坂的重量级别。在开始新藏线之前,只是简单的查了查线路,有过多次高原自驾经验的我几乎没有详细的做攻略,也确实让我在这条路上错过了一些重点。好在每个地方都尽可能的留下了影像资料,如今回忆起来,走过这个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道级公路垭口,竟没有为自己留下一张相片,实属遗憾。5380米,是红土达坂的身份标志。而周遭尽是红色的土壤也很好的解释了它名字的由来。至此,新藏线上,不足800公里的路程里,来自不断攀升的海拔和一座又一座5000米以上达坂的挑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这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很多时候都让我感到词穷。我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去将它描绘的如同我所见到的那样完美。是的,它是极其考验人类承受极限的道路,但也是令我们充分欣赏高原美景的道路。出发之前,我也带着很多问题,问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挑战,能否有能力去完成,是否有毅力去客服。行程走过三分之一,从兴奋到艰难慢慢转为享受。我享受这人类所认为的荒芜的世界,享受每一朵白云和阳光带来的变幻,享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享受汽车引擎并发的力量。
从海拔5380米的红土达坂到海拔只有4250米的日土县,是相对轻松的一段路程,也加快了一些脚步。在过了多玛乡不久后,前面一大片蔚蓝色明快的跃入眼帘。午后渐落的太阳光正舒服的照射在上面,碧绿和蔚蓝间夹其中,那是一种只有高原湖泊才有的颜色。这个与新藏线有近30公里湖岸线接壤的湖叫做班公湖,藏语称错木昂拉红波,意为“长脖子天鹅”。
班公湖的景色我觉得完全不输给在藏区较为著名的羊卓雍错或是纳木错。这个中国最长的湖泊属构造性湖泊,东西狭长,最窄处仅50米。由于历史的原因,班公湖目前在境内的区域为面积的三分之二。它最奇特之处在于它是一个由东向西水中含盐量不同的湖泊,即,东部为淡水,中部为半咸水,西部为咸水,在中国境内是美丽的淡水湖。
班公湖的日落令人难忘,太阳的光芒也把公路染成了金色。十几公里外的日土县是从新疆出发以来几百公里以来比较繁华的地方,又一次在选择落脚点上犯了难。相比于县级别的日土县,位居阿里地区行政公署所在地的狮泉河镇对我更有吸引力。2016年冬天去往冈仁波齐神山的时候路过那里,但那次是坐车,印象并不太深刻,也想着那里条件会更好,最后决定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再多赶100多公里的路。也正是这100多公里的赶路行为自己给自己造了个乌龙,险些被“遣送”回日土县。
逐渐下降的海拔目送着夕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山谷里升起了月亮,路旁的里程碑也在向1000公里迈进。路上经过一处检查站并未发现有人,想着前面在大红柳滩的时候也会在晚上下班封路,也许这里的值班人员下班了,但没有设置路障。天真的我以为这个地方没有限速,就开启了速度与激情模式,一想到狮泉河那里有着良好条件的酒店和热水,以及各式美味的饭馆,不知不觉油门也跟着多使了点劲儿。
然而在肉眼就能看到灯火辉煌的狮泉河时,狮泉河检查站让我停下了脚步。在上交限速单的时候,执勤人员问我为什么少了一个章子。这一个问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我不禁冒了一身冷汗。我拼命的回想与分析我为什么会少了一个章子,从日土县到狮泉河百余公里行程很短,但限速基本上在60左右。所以按照之前的时间点我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狮泉河检查站的。后来回想起来是因为没有看到之前检查站有工作人员所以一脚油就开过来了。执勤人员一度认为我逃避限速走了其他的道路,好在手机导航可以看到行驶路径,经过了很久的解释,总算有惊无险的放行了。到达狮泉河镇的时候,明明来之前天色已全黑,这里却还能看到日落的余光。狮泉河两岸的亮化灯光让清澈见底的河水也披上了一层彩衣,这一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前几年来狮泉河是为了去冈仁波齐,作为新藏线上最为重点目的地,此行中也是必去的目的地。从狮泉河镇到狮泉河达坂只有20多公里,4785米的海拔对于见识过众多5000米以上达坂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惊喜了。只是更广袤的天地和只有西藏才能带来的风光依旧让人心生豪迈。一路坦途,几乎看不到多少车辆,这让在城市里动不动就被堵成一条银河的我感到从头到脚的舒畅,两个字:通透。
高原的机场往往建在山间峡谷中的开阔地带。阿里的昆莎机场如是,建设在喜马拉雅山脉与冈底斯山脉围成的山谷地带之中。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脉大气磅礴,山脚下的昆莎机场也在彰显着人类的力量。
翻过雅切拉达坂后一路直奔普兰县。依旧是通天大道宽又阔,路上遇见几只藏野驴,跟藏羚羊一样,都是国家保护动物,都是野生的,都很萌。第一次来冈仁波齐时,荒无人烟的无人区着实让我震撼,在我距离冈仁波齐只有一天路程的时候,那里突降暴雪,甚至连路都被大雪封住了,然而在我抵达之后,不仅路通了,一整夜的星空璀璨让我至今难忘。更为有趣的是,在我离开冈仁波齐后,又开始下雪了。
冈仁波齐与梅里雪山、阿尼玛卿山脉、青海玉树的尕朵觉沃并称藏传佛教四大神山。 冈底斯山脉横贯在北部昆仑山脉与南部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如一条巨龙卧在西藏西部阿里广阔的高原上。它高高扬起的头,如一座大金字塔,耸立在阿里普兰的高原上。随着电影《冈仁波齐》的上映,越来越多的人对这座神山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也相信它一定存在着某一种力量,你朝它走去的同时,它也在赋予你坚韧的能量。
冈仁波齐就在新藏线旁,你在公路上就可以看到它,但这里并不是最好的观赏点,也难以体会它的气势。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我路过它身旁的时候,成片的乌云遮住了它的真容,起初我是有些沮丧的,心想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如果不能看上一眼,还是会很失落的。然而就如同大雪那次,从新藏线拐到207县道去往玛旁雍错和拉昂错的时候,冈仁波齐山间的云雾慢慢消散,大朵大朵的白云不停地变幻着身姿。如果不是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一定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多呆些时日。
不管在玛旁雍错湖岸线的哪个地方,都会收获到冈仁波齐绝佳的视角。207县道旁有写着玛旁雍错的石碑,这里很适合多停留一段时间。冈仁波齐并不是周边群峰中最为高昂的那座,但它的身姿却越于群峰之上,峰顶形似圆冠金字塔,四壁非常对称,如同八瓣莲花环绕。山身如水晶砌成,宛如技艺高绝的玉镶冰雕。 由南望去可见其著名的标志:由峰顶垂直而下的巨大冰槽与横向岩层构成的佛教万字格徽记。
在玛旁雍错南边,纳木那尼峰与冈仁波齐遥相辉映。位于喜马拉雅山西段的纳木那尼峰海拔高达7694米,共有6条山脊,山脊线上有数十座6000米以上的山头,高低错落。西面的山脊呈扇状由北向南排列,东面唯一的山脊被侵蚀成刃脊,十分陡峭,形成了高差近2000米的峭壁。虽然名气没有冈仁波齐大,但风光并不逊色许多,也更靠近玛旁雍错。
有关于冈仁波齐、纳木那尼峰、玛旁雍错和拉昂错的传说有喝的那多,但我更愿意真正的亲近它们,去感受它们所展现出来的魅力,去欣赏它们绚烂的风光。相比于玛旁雍错,拉昂错更好接近,沿着X207一直向南走就能到达,而拉昂错湖水的颜色更加碧绿。被称为鬼湖无非是因为拉昂错是咸水湖,而玛旁雍错是淡水湖。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称为“西天瑶池”的地方便是玛旁雍错。其实以前拉昂错和玛旁雍错同为一湖,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源补给的减少,渐渐地分为了两个湖。
玛旁雍错之所以能够成为多种体系中的圣湖,很大程度取决于它的位置和特征。它不仅是中国湖水透明度最大的淡水湖,同时也是亚洲四大河流的发源地。这四条河流分别是,东部的雅鲁藏布江;北部流经克什米尔的印度河上流;西部的萨特莱杰河;以及南部的卡尔纳利河。
就像前面说的,天气,是这条路上最不确定的因素之一。在冈仁波齐的时候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微风不燥的,离开那里经过公珠错翻越马攸木拉山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才脱去的羽绒服又要穿起来了。与进入西藏境内后途径的几个错相比,公珠错明显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它西藏经阿里南线进入阿里地区的第一个高原湖泊。持续的雨雾让本就略显渺小的公珠错变得神秘起来,匆匆一别就开始了翻越新藏线后半段中最高的垭口,马攸木拉山。这里是阿里与日喀则的分界线,翻越过这里便离开了阿里地区进入日喀则市。
进入日喀则市意味着新藏线的行程接近了尾声,从马攸木拉山到萨嘎县海拔基本持续在4600米左右,370公里的路程需要走大概6小时,因为全程限速70公里每小时。虽然我自身对高原比较适应,但持续的高海拔长途驾驶,也是一种考验和挑战。好在是一路风光优美,无论是蓝天白云还是大雪纷飞,总是能够碰到意想不到的景象。高原的空气是稀薄的,但确是洁净的,后来我回到内地,以往并不觉得空气质量有什么影响,但是一下飞机就感觉喉咙不适,空气中总有一股呛人的味道。那时我便决定每年都要来一次新疆和西藏,不仅是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也让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一次洗涤。
总想在路上好好看一场日落,奈何日落总是选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在一片雪山顶上,落日将积聚的大片云彩打的金红似火,只不过这场日落在五分钟之内就结束了,天也一下子黑了下来,辽阔的仲巴草原也跟着安静下来,隐入了大地的黑色之中。很多人不喜欢开夜车,看不到风景不说也不安全。首先我是赞同这样的观点的,但是我又觉得每一种境遇都是最好的安排,风光是看不完的,但不同的感受是可以完成的。夜袭突击拉山,这里是仲巴县与萨嘎县的分界,翻过这座山离落脚点萨嘎县就又近了一步。
萨嘎县通常都会被当做是从珠峰到神山的中间驿站,除了差不多的藏区风光以外,这里并没有太稀奇的地方。回望3天以来的1846公里旅途。如果脚步能够放的更慢一些,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收获。选择从新疆向西藏方向出发也是少有人选择的,由于海拔落差的问题,大多数人走这条线还是选择从西藏往新疆方向,这样逐步降低的海拔会让身体更能接受一些。
萨嘎县到拉孜县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南走214县道经吉隆县再到国道318线经定日县到达拉孜县。另一条则是按G219新藏线经昂仁县到达拉孜县。前者也是很多人去往佩古错、希夏邦马峰、樟木口岸以及珠峰大本营所选择的道路。而我则是为了完整走完G219新藏线,选择放弃佩古错、希夏邦马峰、樟木口岸,等到达拉孜县后再从G219终点处前往珠峰大本营。2140公里,路上的里程碑是很好的纪念品,这么说并不是要你把里程碑给搬回家,而是从0到2140的数字当中,几乎可以涵盖到目前所有能够匹配上的具有特殊含义的数字,比如我在路上就与我出生的年份及日期分别合影留念,以及一些特定的数字,比如在去往狮泉河的路上走过的1000公里。希望我们除了脚步什么也别留下,除了回忆什么都不带走。
在进入拉孜县之前还会经过两个错,一个是昂仁金错,一个是浪错。昂仁金错在昂仁县旁边,浪错更靠近拉孜县。路旁的里程碑不断接近2140,拉孜县也在咫尺之间。夏日里的西藏腹地草原已经慢慢退去绿色换了一身金黄,提早的就开始准备进入秋天。而拉孜县的一大片油菜花海还在扼守盛夏的阵地,虽然这里的年平均气温只有7℃,却一点不影响鲜花的绽放。说起来油菜花也是一种神奇的植物,从每年3月开始一直到11月,在国内不同的地方都会开放,可谓是花期最长的一种了。
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拉孜县查务乡,里程碑2140。至此,新藏线结束。4天时间,从热闹的边境小城穿越举世闻名的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岗底斯山、喜马拉雅山脉,在高寒缺氧的百里无人区中翻越一座又一座的冰山达坂,沿途是绵延千里的荒漠戈壁、横崖断壁的陡峭山峰、终年不化的永冻土层和高耸入云的雪山冰峰。在体验了无尽的驾驶乐趣又欣赏了无尽的自然风光之后,我想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一次终生难忘的自驾经历,还有那面对一次次严苛挑战的勇气,以及选择这样少有人走的路的决心。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抵达的,才叫远方。新藏线的终点,珠峰公路的起点,珠穆朗玛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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