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安第斯
为什么要去秘鲁?眼睛说我要看失落的印加遗迹;耳朵说我要听亚马逊灵动鸟鸣;舌头说我要品全球的饕餮盛宴;好,那就去秘鲁,满足你们。秘鲁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种草印加之城马丘比丘,它隐藏于丛林和群山之中,直到1911年才被发现。秘鲁美食一直为大家所赞叹,可我从未吃到过正宗秘鲁菜。而秘鲁的亚马逊丛林,在我看完《花样姐姐》后,已经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了。
基本信息签证:中国护照所有者持有效期六个月以上的美国、加拿大、英国及北爱尔兰、澳大利亚或申根签证,或在这些国家和地区有长期居留,可免签进入秘鲁进行旅游或商务活动,有效期180天。具体要求看秘鲁外交部网站:https://www.gob.pe/rree货币:索尔(Sol)是秘鲁的官方货币。有以下面额的纸币:10、20、50、100和200。无数的商店,饭店,酒店和加油站都接受美元。兑换牌价是100美元兑334索尔。可以在机场进行货币兑换,但是很亏。秘鲁当年的货币由于通货膨胀,以100万旧秘鲁印蒂等于1索尔的标准给兑换掉了。所以很多诈骗机构都拿旧秘鲁币充当美元。带足美元现金,大额的有的时候找不开。无换汇费的信用卡,比如Amex Platinum,Citi Prestige和Chase Sapphire Reserve。网络:利马没问题,亚马逊没网,库斯科还行。中国移动有南美流量包,不好用。天气:秘鲁的最佳旅游时间是在五月至十月之间的干旱季节,徒步旅行这个时候是绝对的旺季。在11月和4月之间,会有更多的降雨,而最湿的月份是1月和2月。这段时候除了感恩节和圣诞节,都是淡季。秘鲁的气候因地区而异。在沿海地区温度较低,马丘比丘的全年平均温度高一些。亚马逊的天气更温暖一些。亚马逊雨林天气多变,我们带了个一次性雨衣,以防万一。语言:秘鲁主要说三种语言,其中西班牙语84%的使用率。英语一般只有导游和旅游城市的人会说。库斯科英语没问题的。安全:Lima安全比较差,网上有帖子说他亲眼看见自己大巴被砸,同团女游客的包被抢。库斯科地区是旅游区,大的治安没问题。亚马逊和库斯科都要主要自己放在酒店的包,网上看是有服务员有偷顾客钱的问题。
恼人的航班
飞机到达利马机场已经接近午夜,此时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小时。最后一程超过六小时的航班,我更是滴水未进。并非我不想进,而是“Spirit Airline”上根本无免费的水提供。要我花三刀买一瓶?哼,想的美。同班机熟门熟路的秘鲁人,人手一个水杯,早早在机场打好了水。我羡慕的看着他们,舔舔嘴唇,不由得埋怨自己,这次出门,总算知道要带上水杯,怎么还是忘了接水?可见对“Spirit”的小气程度还是估计不足。
下了飞机,初到异乡的“新鲜虫”还是打不过势力庞大的“瞌睡虫”,困倦如潮水般袭来。大脑已经休眠,只有肉身还在浑浑噩噩的行走,跟着人流入关。 “再坚持一下吧,我们的酒店就在机场隔壁”,老婆安慰我。入关入的非常之缓慢,缓慢到利用机场1小时的免费wifi给妈妈报了平安,看看队还长,又尬聊了一阵,还没排到我。“当当当”,头顶似乎有人在敲警钟:“在这里做事,出入关也好,乘飞机也罢,要打好充分的提前量才保险。”可惜我太困了,没听到警钟,结果没过几小时就倒霉了。出关,取行李,传送带旁是铺天盖地的华为广告,嘿嘿嘿,国货真给我长脸。场外湿润的空气和恰到好处的微风多多少少洗去了身体的疲惫。“不错,”我在心里说。午夜的街道依然车流如织。利马毕竟是900万人的大城市,人口上完全可以媲美我的故乡南京。我们拒绝了来来往往的Taxi司机热情的招呼,费力的推着行李往宾馆走。
酒店确实离机场不远,缓慢的走个十分钟,就到了。同样是Hilton Garden Inn,在秘鲁彷佛比在其他国家高出了几个星级,服务生殷勤的帮忙开电梯,又安排第二天早上的送机shuttle。Welcome drink选了一瓶芬达,因为已经脱水九小时,我和老婆一人一口之后饮料就见了底。久旱逢甘霖,芬达也变成了天之美露,导致我后来喝汽水首选芬达。可见,饥饿真的是最好的调料啊!因为酒店离机场区区几分钟车程,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提前两小时从酒店出发,悲剧的序幕就此拉开。
清晨的利马依旧湿润,更比夜晚多了一份忙碌而喧嚣,早点摊已经在路边一字排开,有着我熟悉且喜欢的烟火气。除了华为,利马机场旁的天桥侧面还印着喜庆的“牡丹”与“红双喜”,回来一查,都是香烟,可以可以。利马机场管理严格,进门就需要检查机票与护照。一进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流让我彷佛来到了浦东机场,Latam航空check in的队伍已经排了里三层外三层。此时我心绪还算平静,毕竟留足了100分钟。老婆却已经急了起来:“糟糕,这么多人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对啊,可以先在机子上自助check in。不知怎的,机器进行到最后一步,居然显示未成功,要找人工。无法,只得去排长队,同时向地勤求助,表示时间紧张,地勤淡定的看看表,说还有90分钟,没什么大问题,排着吧。等还剩75分钟,离柜台依旧遥远,再找地勤,这下积极了,立刻把我们安排到柜台。LATAM空姐在电脑上一阵乱敲,很像快要搞定的样子,敲的我们放下心来。突然,她拿起电话呜里哇啦了一阵,然后放下电话,抱歉的放出了晴天霹雳,舱门已关,停止值机,改签到下午3点。苍天啊,如此一来,我们便赶不上进雨林的船了。此时离起飞还有72分钟,舱门已关,这谁能相信?据理力争也是没有用的,毕竟最终解释权归她所有。当然最后,我们还是知道了被甩的真正原因。
拿着改签的票,在pp卡休息室吃起来吧。真没想到这次的秘鲁行,一半的特色美食都是在机场吃的—利马烤鸡Pollo a la Brasa,紫玉米Chicha Morada,印加可乐Inca Cola,酸橘汁生鱼沙拉Ceviche,甚至是皮斯科酸酒Pisco Sour,可见我在机场滞留了多么久。所幸南美的机场休息室明显好于北美,有吃有喝有网,不至于太无聊。大名鼎鼎的Inca Cola在这里可以畅饮,我和老婆当然要来一杯。各自品尝一口之后,我俩面面相觑。
老婆:“咦,这究竟是小时候喝的哪种杂牌饮料的味道?”我沉吟一下:“小儿咳嗽糖浆。”老婆:“真的是!”于是,这是既Root Beer与风油精之后,我们发现的又一个与中国药材味道相似的饮料,我为自己这个了不起的发现重重鼓掌。
利马机场的东西很贵,可乐卖到18元/听,媲美我们国内的机场。好容易挨到下午三点,登上飞机的刹那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经过电话协商,向导答应今天下午多开一班船进雨林,可是油费就没人share了,两个人多出来150刀,肉真的好痛。。。痛就痛吧,不要再耽搁行程就好。这趟飞机似乎被球迷包场了,整个机舱是又唱又跳,用的是不知道西班牙语还是葡萄牙语的鸟语,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我和老婆仿佛两只掉进沸水里的生汤圆,在锅底不明就里的天真张望。不过,很快就张望不动了。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我的眼皮不自觉的垂下,关上了与世界交流的大门。飞机渐渐滑行,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突然间,听见老婆一声惊呼:“怎么回事!飞机怎么又回来了?”我被吓得速度睁开眼睛,只听耳边传来空姐叽里呱啦的声音,还有一飞机球迷的哄闹声。但是!没有一句是我听得懂的。人在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就是现在。。。迅速找左邻右舍询问情况,没想到一飞机的人没有一个会英语的。所幸邻座的小哥虽然说的是葡语,却能够拼写简单的英语。拿着手机记事本一顿拼写,明白了,目的地机场出问题了,本次航班取消,改签到第二天。我郁闷到无语,以后是不是该查一查黄历再出门?
无奈下了飞机,去取行李。等拿完行李,发现大事不妙,改签窗口已经排成了蛇形。老婆在排队,我趁着无聊去买手机卡。毕竟机场每天只有一小时免费wifi。谁知硕大一个利马机场居然没有手机卡卖,著名的Claro电话公司虽有店铺,却不再卖卡,必须去利马市区购买。为了改签机票我们排了整整两小时,到了晚上七点,终于轮上了。南美人的低效率是出了名的,你可千万不能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飞机改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柜台小哥理直气壮的说,今天航班故障是对方机场原因,所以LATAM不管住宿,只提供每人20比索的餐券。拿着两张20比索(40元)的餐券,我们在机场的餐饮中心觅食。都是秘鲁是南美的美食之都,即使是机场,食物也不该太令人失望吧。很快我们就看中了一家烤鸡。几十只油光水滑,表面焦黄的烤鸡听话的趴在烤架上,一圈一圈正在坐着过山车。“就它了!”我对老婆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买了一份。套餐包括半只小鸡,薯条,还有一杯紫玉米汁。老婆去洗手,我决定先尝一口,看看味道如何。结果等他回来,就只剩一盘鸡骨头了。“你再去买一份吧”,我不好意思的说。两杯玉米汁碰在一起,“生日快乐!”没错,今天是我32岁生日。那么,今天的一趟改签,一趟取消,真实原因究竟如何?后来从雨林先导口中得知。阿根廷与巴西的球赛当天在利马举行,滞留了大批的巴西球迷。而他们之中的不少人,跟我们的行程一样,从利马飞马尔多纳多港,然后再坐大巴北上跨过巴西边境,直接回家了。我们早上的座位,早就超售给了巴西人,这就是我们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却不能check in的原因。至于下午的航班,明明是飞机机械故障,LATAM公司为了躲避赔偿,非说是马尔多纳多机场关闭,实际根本是无稽之谈。好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虽然飞机是第二天一早,好在当晚让我们把两个大箱子托运掉了,之后做什么都可以轻装上阵。
徜徉在利马
在机场滞留一天,心有不甘,干脆去利马市中心逛一逛吧。打车价格以Uber为准绳,查到从机场到武器广场约25-30比索。心中有数,步履便轻快起来。那些在机场门口疯狂揽客的司机当然是不用考虑的,稍微走几步,车来车往中随便找一辆便好。司机开价25比索,并未宰客,于是对秘鲁的第一印象便是不错。都说利马的夜并不“平静”,我的确是体会到了。行车经过的不少区域房屋破旧,垃圾遍地,这并不算什么,顶多令我叹息而非憎恶。毕竟秘鲁的风情,底蕴,可以让人忽略这些不完美。等行至某些小街小巷,情状就越发“恐怖”起来。这里漆黑一片,家家户户大门紧锁,沿街的门面,全部用铁栏杆围了个严严实实,不像商铺倒想是监狱外墙。整条街上,除了我们这辆车颠簸而行,放眼望去似乎再无人类活动的足迹。
利马的司机很健谈,即使语言不通,也能热情洋溢的说上半天,所幸西语和英语有个别词汇相似,所以脑补之下,我们倒也明白了大概。这几个街区,便是利马最不安全的街区,司机叮嘱我们摇上窗户,又偷偷指了指街边一两个丧尸般游荡的行人,告诉我们这些人是会抢劫的。即使你坐在车里,他们也会冲上来,把手伸进车窗拿你的手机,所以经过这些路段,窗户一定要关好。我们被司机吓的心情沉重,心想是不是该掉头直接回机场了。谁知车行至武器广场周边,窗外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行人的表情欢快又从容。经过一番比划,我们明白了,哦,这里就是利马的安全区域了。下了车,发现广场周边几十米一辆警车,我们又安心不少,终于专心开始打量这座殖民特色明显的中心广场。最显眼的当然是大教堂,由西班牙殖民者皮萨罗下令修建,1649年完工。南美洲的不少大城市都有一个中心广场,而广场上都有这样一个教堂,作为殖民文化输出。基多如此,利马也如此。这座大教堂远看只觉宏伟,细看才发现雕梁画栋,别有乾坤,除了墙面上栩栩如生的圣像,就连门环都是羊首。当然我对这种侵略者所建的建筑并无好感,修建的再精美,也无法与我心中印加文化中朴实的石墙相媲美,看看就算了。如今的武器广场明显已经成为市民广场,散步遛娃,悠闲自在。我正在街头细细打量这里的一切,有个挂着牌子的秘鲁大叔走过来说“你好”,原来他是一个讲解员,正在招揽生意。我婉拒之后,大叔笑眯眯的掏出手机,调成置摄像头。据我观察,秘鲁的中国游客并不多,于是既在墨西哥的乌斯马尔之后,又一次被当成熊猫求合照了,心里美滋滋哒。
从大教堂走到圣马丁广场,这一路十分热闹,有点像南京的湖南路步行街。利马的居民似乎少见传统印第安人,多数看上去像土著和西班牙人的混血,打扮也时髦些。路边卖的商品,无非也是凉鞋服饰之类。街头的小吃,也颇为西化,披萨店人气是最旺的。至于当地人喜欢的烤鸡,确实遍地都是,不过配的亦是薯条和印加可乐。街头坐着乞讨的妇女,让我颇为同情,天下可怜人太多。
本来想寻点特色美味作为夜宵,谁想到满大街都是改良的西餐,显然不符合我心意。回程路上才发现,真正的利马路边摊都藏在居民区的小街小巷里。路上看到有淇淋球,买了个两个球解解馋,味道好极了,这里的水果冰淇淋丰富多彩,有十几种口味,我几乎都叫不上名字。这跟北美的超市形成鲜明对比,美帝作为世界大国,水果只有寥寥数种,让人毫无兴趣。
本来想走到中国城看一看,无奈越走灯越黑,越走人越少,虽然只隔两个街区,还是放弃了。路上看到卖凉茶的小摊,便买一杯来尝,两个大桶各是不同口味,我却无从分辨,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指点,奈何语言成为了鸿沟,只好抓瞎,所幸味道不错。航空公司不管住宿,我们只好又打车回了昨天的机场酒店。服务生小哥看到我们,惊掉了下巴,早上高高兴兴去乘飞机,晚上居然垂头丧气又跑回来了。蹭着大厅的网,先给BOA打电话,因为是用它家的信用卡买的机票,理论上自带保险。BOA实在小气,推脱说舱门关闭和机场供电问题都不在他们理赔条款里,拒绝理赔,算了算了,自己再定一天吧。Welcome drink再一次选了芬达,借汽水消愁。
迷失亚马逊
吸取前一天的教训,今天早上我们早早就到了机场。飞机如期腾空,我们的心总算落地,同机舱的,依然是昨天那批巴西球迷。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平稳降落在马尔多纳多机场。一下飞机,立刻感受到了热带雨林灼热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向导Oscar在机场门口举牌接机。Oscar其实是旅行社的老板,估计平时也不怎么带团了,无奈我们落了单,跟不了前一天的向导,他只能亲自出马了。大家见面,各自如释重负,虽然晚了一天,总算挪到马尔多纳多港了。面包车先把我们送到旅行社的办公室,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我们有三个选择:选项一,将错就错,继续仅剩的三天两晚行程,如期飞库斯科,这样一来会错过鹦鹉舔泥这一奇观。选项二,重买马尔多纳多飞库斯科的机票(浪费已定的一人50刀机票钱,肉好痛),把行程延长一天。然后完全按照原行程来一遍,一天入住北部的Casa Sandoval Lodge,后两天入住南部雨林深处的Sachavacayoc Lodge, 两人另补150刀快艇交通费。选项三,把行程延长一天,但是不去北边的Sandoval Lake,而是在南边的Sachavacayoc Lodge住三天,无需补交通费。这样会错过Sandoval Lake的巨型水獭。我和老婆立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首先,鹦鹉舔泥是一定要看的,排除选项一。其次,多花150刀看水獭好像有点贵,排除二。那就三吧,清晰明了。毕竟越往雨林深处环境越原始,能在南部深处的Sachavacayoc Lodge住三天也不错。为了减少快艇负担,理论上一个人只能带一个大包。Oscar看我们整理的太慢,干脆让我们把两个大箱子全拎着了,反正今天这班船只有我和老婆两个客人。出发之前,每人选了一双胶鞋,之后徒步要穿。向导们让选大一些的,然而,大一码的胶鞋不跟脚,长时间摩擦很容易起水泡,走久了非常受罪。我为什么这么有经验?看看我脚上的三个泡就知道了。当然,小了就更不行了。
乘坐小巴一小时,颠到雨林中央换船,再乘快艇一个半小时,才能到目的地。乡间的土路颠的让我觉得在骑马,我睁大眼睛观察着雨林的一切。雨林外围分布着零散的人家,朴素的木屋,窄窄的院子。这里交通如此不便,住在这里的人家,该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吧?他们该是屋前种粮食,偶尔赶赶集,就在大自然的环抱里度过一生吧。进入坦博帕塔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时候司机交了门票,20-50刀/人。换船的时候,居然碰到了今儿早上飞机上的邻座,彼此点头问好,然后乘着各自的快艇分道扬镳。
登上快艇在亚马逊支流乘风破浪实在让我兴奋,我一兴奋脑子就会短路。手机被我随手扔进包包的暗袋里,之后遍寻不着。我们在岸上混着烂芒果香气的烂泥地里来来回回寻觅了十五分钟,就差跳进满是食人鱼的河里摸索了。所幸手机最后被我翻了出来。Oscar该对我很无语吧。不管了,出发!我们航行的这条河并不是亚马逊河,而是叫坦博帕塔河,属于亚马逊河的上游。河水黄的仿佛泥浆池,想在里面找鱼可不太容易。河道很宽,两侧是郁郁葱葱甚至可以说密密麻麻的苍翠植被。小船载着我们,从现代社会驶入了原始文明。这就是亚马逊呵,我很喜欢。河上还有一两艘快艇载着自家的游客进进出出。秘鲁这片雨林,占整个亚马逊雨林面积的13%,其中坦博帕塔这个保护区每年游览人数也只有4w人,所以这里的雨林依旧保持着神秘而原始。
“看岸边!”Oscar对我们叫。我们赶快举起相机,看到几个方头方脸,身形庞大的动物在水里游泳。过了一伙,一个个居然跳上岸来。一共两大四小。刚上岸,最大的那只身上就落了两只乌鸦,皮毛耳朵一阵清理,明显是互利共生关系。“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老鼠,他们是一家六口。”哈!真有意思。没错,这种动物叫做Capybara—水豚,的确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啮齿类动物。它们高度社会化,爱群居,所以大家拍到的都是一群群的。水豚永远生活在水边,有蹼的脚帮助它们适应了河流、沼泽和湖泊的生活。这些古怪的啮齿动物甚至睡在水里,鼻子就在恰恰好在水面之上!如果你尝过秘鲁烤豚鼠,就会知道啮齿动物很好吃。所以水蟒、美洲豹、凯门鳄和豹猫通通把肥美多汁的水豚作为晚餐。凯门鳄虽然吞不下巨型的水豚妈妈,却可以对掉队的宝宝下口。这些大块头理论上能活8至10年,但是因为是许多肉食动物的盒饭,所以一般只能活到4年。成年水豚体重一般在90斤左右,雌性一般比雄性更重。仔细看水豚,有点像荷兰猪的放大版,样子一样的蠢萌,脾气一样的温和,认真的在河边吃草,
行船一个半小时,到达雨林深处的lodge。坦博帕塔这片雨林保护的很好,所有的酒店都是原生态的木屋,藏在茫茫雨林之中。沿着木梯从河岸边爬到小山丘上,厨师立刻迎上来打招呼,招呼我们午餐。行李完全不用操心,有人扛上来直接送进房间。想到每只箱子都有50斤重,心里很不好意思,Oscar跟我说没事,都习惯了。这点真是,去年去厄瓜多尔的加拉帕格斯群岛,换车换船时沉重的箱子也是被频繁抗上抗下,再想想印加古道那些挑夫,南美人力气是有的,也不怕吃苦。
Finca Sachavacayoc lodge是今年新修的,条件可谓很好了。一间间独立的木屋,四面斜顶铺着茅草,排成两列,中间种植了各种瓜果花卉。木屋建在木桩之上,并不接触地面,该是为了防潮防蚁。这些都是当地原住民传统的建造工艺。房间大而崭新,洗手间非常干净,最大的优势,能洗热水澡,能源来自太阳能热水器。如果你看过其他驴友的秘鲁雨林游记,就知道这点有多么难得,洗手间里提供浴巾,肥皂和卫生纸,洗发水之类不够环保,是没有的。因为整个度假村完全靠发电机发电,所以供电是限时的,是每天的11-15点,17-21,这期间可以吹风扇。吃完饭是下午两点半,而下一场活动的时间是五点半的雨林夜游,于是这三小时刚好可以用来睡午觉。正值雨林最热的时候,然而风扇很快就停了摆。亚马逊雨林的房子有个特点,就是所有的窗户都只有纱窗而没有玻璃,该是为了通风吧。但是此刻的空气丝毫没有对流的意思,我在床上迷迷糊糊躺着,热的并不能完全睡着。突然之间,我发觉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啊,这不正是夏天的南京吗?小时候那些个没有空调的日子,南京的夏日就是这么又湿又热又闷。原来南京的夏天跟亚马逊热带雨林的湿热程度是一模一样的,我立刻对老婆宣布这个重大的发现,然后我俩为南京糟糕的气候笑到不能自已。
餐厅被围在一个大网里,没错,在雨林里我们才是要被隔离的对象,否则光是蚊子,就能直接吃了你。这里的三餐都是三道式,分为前菜,主菜,甜点,服务小哥一道道上菜,前一道吃完,后一道再上,摆盘十分精致。我们吃的都是秘鲁传统的菜式,烹饪手法以炸、烤和煮为主,每餐会佐以不一样的鲜榨果汁,都是在后院就地取材得来的。印象深刻的有浓香鸡丝饭,用奶油,奶酪,黄辣椒煮鸡丝,配米饭,酸橄榄和煮鸡蛋。还有鸡汤面,汤里有软面条,碎番茄,表面漂浮着牛至叶。至于煎牛扒,煎鱼,鸡翅之类的也是不会少的,看起来总是波澜不惊,咬一口必定惊涛骇浪—太美味了!丰富的口感层次,必定离不开精心的腌制,可惜总是薄薄一片,根本不够吃嘛。于是本以为会很简陋的雨林餐饮,因为每天专人服务的三道式,变得高档有范起来。由此可见,仪式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同样的菜品,放在自助餐盘里,我肯定会觉得美味程度大打折扣。
刚要睡着,就听到清脆的水滴声。虽只有“滴答”一声,却似乎绵延悠长,就如波纹荡漾开去。“咦,是你手机响了吗?快点静音。”我问老婆。她爬起来查看了一下:“没有呀。”也是,水果手机并没有这样的铃声啊。谁知,这“滴答”还并非偶然,隔一阵,便有一声,令我们十分费解,莫非木屋周围有个小水塘?躺了片刻,觉得实在闷热难耐,于是跑到屋外去睡吊床。秘鲁的吊床织的又细又密,不少原住民都拿它当床睡。摇了片刻,决定先在周围探索一番,历经艰辛来到亚马逊雨林,当然不能让时(jin)间(qian)在吊床上溜走。我们爬起来,先在度假村里转一转。一簇簇青香蕉的包裹住树干,成熟还需假以时日;植物园温室里的常见植物赫蕉Lobster-claws火热艳丽,自然生长;门前的木瓜树在第二天清晨掉下木瓜来,总让我们好奇有没有动物在打它的主意;至于树上那一团团巨大的土包,总让人疑窦丛生,后来才知道,那是白蚁的巢穴。
院子里有一棵光秃秃的高树,可能因为虫特别多,所以格外吸引啄木鸟。每次抬头一望,必定站着几只,品种还略有不同,红头黄眼花腹这只叫做Yellow-tufted Woodpecker,黄簇啄木鸟。它瞪着仿佛近视了一般大而鼓的圆眼睛,与下面的同伴进行交流。这只黄腹鸟叫做Social Flycatcher群居短嘴霸鹟。秘鲁一共有1840种鸟,如果要做直观对比的话,硕大的美国只有914种。
我们没胆子独自进森林,于是到码头边的泥地上拍蝴蝶。我一度怀疑亚马逊的动物—小至蜜蜂,大至貘,也都欢天喜地过着双11,否则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吃土?关于亚马逊雨林的动物钟爱吃土这件事,科学家们众说纷纭。现在最普遍的解释是,雨林动物的饮食中缺乏某些维生素和矿物质,而黏土中含有钠和镁,可以很好的平衡他们的膳食。这些元素对于神经及肌肉的运作是必不可少的。另一种说法则是碱性的黏土可以很好的中和雨林食物的酸性。在雨林中,酸性的真菌会影响林中的果实,导致食用果实的动物下蛋和产奶减少,免疫系统功能减弱。
月夜寻狼蛛
五点半准时和向导碰头,进行第一次雨林夜游。我们的度假村已经深入亚马逊腹地,所以无需再舟车劳顿,夜游的起点就在餐厅旁边的那片森林。我们背着300mm和70-200mm的镜头,一小瓶水和两个手电,好奇又兴奋。餐厅门口有个大饮用水桶,每次出发前,灌满杯子就好。向导Oscar戴着头灯,右侧挂着一副砍刀,这架势让我颇感新鲜。后来发现,砍刀是亚马逊雨林向导的标配,方能在遮天蔽日藤蔓丛生的雨林里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太阳已经下山,开阔地带尚显昏暗,踏入雨林,光线越发薄弱。不过,黄昏的雨林没有了大白天的灼热,舒适感大幅上升。没走多远,Oscar突然停下,示意我们噤声,然后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一定是发现了动物!我和老婆瞪大眼睛往他手指的方向瞧,却一无所获。Oscar考虑到我们的词汇量,对我们说是一只Raccoon。当然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Coati,南美浣熊,它有着长长的鼻子,外表奇奇怪怪的,与小浣熊干脆面里萌哒哒的形象截然不同。我们实在看不到,于是Oscar丢了一小片树枝过去,它嗖嗖的跑了,毛茸茸的尾巴一闪而过,完全不给我们举相机的机会。不过幸运的是次日晚上我们又在这棵树上看见了它,看来它很爱在这里出没。
夜幕很快就笼罩了整个雨林,雨林却没有因此而沉寂。虫鸣螽跃,黑暗之中,听力变的格外灵敏。一只巨大的蓝色闪蝶疯狂的撞在老婆身上,吓得她失声尖叫。我立刻开始大声的嘲笑她,本来嘛,闪蝶可是南美特有的绝美品种,想看还不一定能看见呢。亚马逊的蝴蝶十分亲人,甚至愿意站在人的指尖上,那是因为人的汗液里有他们所需的盐分。夜游雨林,就一定会看到亚马逊狼蛛,Tarantula。这个名字是欧洲人起的,因为当年欧洲人在意大利城镇“Taranto”发现了某种蜘蛛,就把它们命名为“Tarantula”。后来,欧洲探险家们来到美洲,也把这里的蜘蛛叫做“Tarantula”,虽然跟当初意大利发现的根本就不是一种。许多人认为狼蛛是一个单一的物种,但它实际上是一个拥有约900个不同品种的蜘蛛家族,遍布世界各地。整个亚马逊盆地一共有3600种蜘蛛,狼蛛是其中最大的蜘蛛,从恐龙时代就开始在地球上生活,通常能活到30岁。它们一般生活在地洞里,喜欢吃昆虫、节肢动物和其他蜘蛛,它们会伏击猎物并用大毒牙杀死猎物。有经验的向导看到它的巢穴,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见Oscar折了一根不粗不细的小树枝,伸进洞里轻轻抖了抖,再慢慢把树枝抽出来,哈,受到扰动的狼蛛居然扒着树枝爬了出来。不过它十分谨慎,并不肯离洞口太远,稍微有点声响,便飞速溜回洞内了。狼蛛明显更钟情黑暗,因为第二天白天雨林徒步也看见了它们的洞穴,同样的方法挑逗,狼蛛死活都不肯出来。这只狼蛛比手掌略小,身体黑色屁股灰色,每根脚上都是毛,屁股也是毛茸茸的。对于我这种不恐任何蛇鼠虫的女汉子来说,他们的确是很可爱了。之前对狼蛛的印象一直是毒性巨大,甚至能够置人于死地。不过,貌似亚马逊狼蛛没啥毒性,被蛰的感觉就跟蜜蜂差不多,怪不得看到游记里,有向导把它拿在上手,甚至放在脸上玩。不过,它们身上覆盖的毛发会对人的皮肤产生极大的刺激,所以还是不要靠得太近。这些鬃毛也是狼蛛对付敌人的武器。
在夜游的短短一个小时,我就见识了雨林的威力。早就听说亚马逊的蚊子厉害,于是长袖长裤防蚊液,一个也不敢少,奈何我防住了蚊子,没防住蚂蚁啊。这些一头黑一头棕的小家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蚁了。他们攻击性极强,狭路相逢之后,就在我蹲下系鞋带的功夫,他们就火速爬到了我脚背上,裤腿上,然后小腿就是一阵刺痛,没错,我被咬了。为什么它们叫火蚁?就是因为被咬的人有火燎的感觉啊。向导和老婆七手八脚的拍打着我,总算把它们赶走了。这就是亚马逊雨林呵,虽然这些小东西不足我的指甲盖大,但是我这个庞然大物遇到它们,也只有逃之夭夭的份。
当然,比火蚁更凶猛的也是大有人在,哦不,大有蚁在的,雨林中还有一种蚂蚁叫做Bullet ant,子弹蚁。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很简单,因为它蜇人像子弹一样疼。雨林里的某些原始部落,会把子弹蚁的洗礼作为少年的成年礼。年长者收集成百上千的蚂蚁,放进袖套,少年需要把胳膊伸进去,让他们咬个够。有人形容,宁愿剁掉胳膊,也比被咬好受,因为被咬之后除了刺痛,还会经历麻木,红肿等等相当漫长的煎熬,一般可达24小时。长大不容易,对于凶险雨林中的土著少年们来说,更是如此。我在雨林里遇到了一只,当时只觉它个头很大,有半根手指那么长,回家一对照片,吓出一身冷汗。
除了蜘蛛,夜游还很容易看见各种各样的青蛙。在来到亚马逊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蛙的种类如此之多,花纹如此复杂,拟态如此逼真。所以亚马逊是一个能带给人无穷惊喜的地方,让我至今仍心心念念,希望有一天能重回雨林。今天看到的树蛙是一只大眼萌,乖乖的趴在书页上一动不动,对我们的手电毫无反应。我发现亚马逊的夜行动物对光都不太敏感,被手电照到不跑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但是它们对声音都敏感极了。有一只可爱的小林姬鼠wood mouse,本来弱弱的躲在树洞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它的大耳朵和小脸蛋。我想靠近拍的更清楚些,它却活生生被我的脚步吓跑了。有时,我发现身边围绕着点点绿光,那是萤火虫在玩耍。
回到度假村,先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再去餐厅吃饭,每个向导都和自己的队员一桌。十一月属于坦博帕塔的淡季,游客并不太多。除了我和老婆,邻桌还有一对情侣,如果不是我们在机场耽搁了一天,本来应该跟他们是一队。我们的向导Oscar年纪不大,估摸也就三十左右,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本以为Oscar身处闭塞的亚马逊雨林,成天跟大自然打交道,对外界的事情不会太关注,没想到大错特错了。他的眼界非常的开阔,对科技,经济,世界局势都看的门清,谈论起来眉飞色舞,基本可以用geek形容。怪不得年纪轻轻已经是这个度假村的老板了。秘鲁人总体善良淳朴,对中国人非常友好。当谈论到饮食的时候,Oscar直言他们也是“中国人”,因为当年蒙古人从白令海峡穿越到美洲大陆定居,才成为如今的原住民,所以饮食习惯跟我们很像。我们谈到了“中国智造”在南美的畅销,除了华为手机,Oscar说他家还有一台华为笔记本。而他度假村的发电机,也是从中国运来的,相较日本的大品牌,又便宜又耐操。在室外风吹日晒的放着,根本不心疼,无需像大品牌一样小心呵护却同样不会坏。吃完晚餐大概八点,在餐厅回房间的木栈道上,我不经意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呐!这是此生看到的最美的星空没有之一,让我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是仙女举着她的荧光棒翩翩起舞,还是天使的口袋破了一个小洞?于是让我的眼前落满了繁星。就在那晚,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上是有这么多星星的。可是在喧闹的都市中,为什么它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或许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这么美好的星空岂可辜负,我们从屋里拿了相机和脚架出来拍照。
就在屋前,我们又发现了太多好玩的。蓝眼睛的青蛙在草地里探头探脑,在木屋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奇异的荧光。棕色的小蘑菇成群结队的冒出来,看起来鲜嫩多汁美味异常,然而第二天早上再去看就全部消失不见。我们拍到十点,恋恋不舍的去睡觉。屋内的灯光吸引了无数昆虫,前仆后继的往纱窗上扑。本来对这些丑丑的虫子毫无兴趣,看了某昆虫大师的亚马逊游记,才发现雨林里连蛾子都风味十足,值得好好拍一拍呢。躺在床上,我进入了亚马逊的夜。我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此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真有一种黑,叫做伸手不见五指。
亚马逊的第一个夜就叫人难忘。在大多数时候,我的特色之一就是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导致我没有好好的理帐子。一个胡乱塞住的帐子导致我半夜一点钟就被咬醒了。啊,多么悲哀的因果报应。起初我还不信有蚊子,毕竟耳边没有一点声音。在耳边嗡嗡叫吵的人睡不着,不是蚊子最爱干的事吗?如今我已经回来一个半月了,整整一个月的奇痒,以及腰上至今还没有褪去的无数个印迹,逼迫我相信了当晚我被亚马逊蚊子群起攻之的事实。
奔溃的徒步
亚马逊的第一个清晨到来了,是被两只歇斯底里的凤冠雉叫来的。半夜遭遇蚊子洗礼之后,好不容易渐渐睡去。谁知早上五点,屋外的叫声就已经此起彼伏。两只可恨的凤冠雉Spix's guan在门前的树上一唱一和,声音之大,让人立刻能推断出它们的身形。穿着睡衣奔出门去,想验证我的推论。谁知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动物在十米开外啃地上吃东西。我们两眼神刚交汇,它就溜走了。
我立刻冲进房间拿相机,顺便急速的唤醒沉睡中的老婆:“快起来啊,外面好多小动物在跑来跑去。”老婆的旅行素养还是有的,知道出门在外拍照比睡觉重要,立刻穿好衣服和我一起奔出门去。果不其然,鬼鬼祟祟真的是老鼠的代名词,刚才看到的大动物是美洲特产刺豚鼠Brown agouti,体型比一般老鼠大了几倍。它在好几个纪录片里出现过,这家伙最喜欢吃巴西坚果,吃不完就悄悄把种子埋起来,又经常一不小心忘了,于是来年就又多了一颗坚果树,亚马逊的植物就是这么代代繁衍,生生不息。根据光线的角度不同,刺鼠的毛皮会呈现不同的棕色。它的每根毛发都有浅色和深色带,顶端是黑色的。不少哺乳动物都有这种颜色模式,这种特性的基因就被称作“agouti”基因。这个清晨,一共有两只刺豚鼠在院子里饱餐了一顿离去。
中午和向导Oscar说起遇到刺豚鼠的事情,Oscar微微一笑,说:“你知道我们怎么叫它吗?We call them-lunch.”好的,我明白了。
今日的行程相当辛苦。需要在无比闷热的雨林里穿行两小时,然后在烈日下游湖,最后再走回来,全程耗时接近六个钟头。早上九点的雨林已经湿热难耐,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我们就是蒸笼里的,嗯。。。烧麦(因为我不爱吃馒头)。这里的植被虽然茂密,依然遮不住无孔不入的阳光。我们穿着胶鞋在林中快速行走,亚马逊的雨季是十二月至来年五月,现在正值十一月底,所幸雨季还未彻底到来,道路并不泥泞难行。说是路,其实也就是前人踩出的一条一人宽的小道,穿着雨鞋才不怕荆棘刺脚。。刚入林子没多久,Oscar就示意我们噤声,哈,原来是三只身形巨大的白翅喇叭鸟White-winged Trumpeter在散步。可恶的相机关键时刻跑焦,只拍到了它们白白的屁股。
来到这座植物王国做客,我发现它的居民虽然肤色统一,都是绿油油的,长相却五花八门,姿态也奇形怪状。 Ironwood tree铁树是亚马逊雨林的常见居民,也是丛林中的巨人。它不仅个子高,拔地而起50米直插云霄,活的还特别长,4、500年对它来说是小菜一碟。当我站在它那屏风一般的巨大树根旁,才发现自己能摸到的,只不过是屏风的一角而已。老婆指着一棵铁树,告诉Oscar这树大的令人震惊。Oscar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棵树好小啊。”老婆瞬间尴尬,只好讪笑着说:“是吗?那我再找找更大的。”于是一路上,就有了这样的对话:“Oscar,这棵树算大的吗?”“恩。。。只能算青年。”“这棵呢?”“中年吧。”直到最后,Oscar在一棵树下站定,才回眸一笑:“这棵,才算大树。”除了铁树家族,丛林里还有另一款巨树—Kapok美洲木棉,同样膀大腰圆根系发达,它能长到五六十米高,在热带雨林植物激烈的阳光争夺战中,占据了绝对优势。美洲木棉被世界各地的土著文化视为圣树,玛雅文化相信死者的灵魂会通过它的大树枝升到天界。
这些大树上附生的藤蔓很多,有一些如巨蟒一样从树冠上垂下来,如果臂力足够好的话,就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猿泰山。如果说附生的植物除了喜欢在姿态上抱住主人,其他方面还算独立自主的话,那寄生的植物则相当可怕了。Oscar走过一棵不起眼的树木,回头对我们说了一句:“这棵树已经死了。”死了?哪里死了?它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当我仔细的观察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我面前的,根本就是两棵树。外面的这棵,已经死死缠着了里面这棵,要不是尚留一丝空隙,很难看出它们本是不同的植物。它的主人几乎被完全隔绝了空气和阳光,命将休矣。没错,外面这棵可怕的寄生植物,就是Strangler fig—绞杀榕。它的根缠绕在寄主树的周围,逐渐形成一种完全包围寄主树干的格子结构。一旦它的根长到地面,便会吸收寄主树赖以生存的营养和水分,其自身生长就会加速。当绞杀榕的叶子向上蔓延时,它开始遮蔽宿主的冠,切断了给予生命的阳光,宿主树最终走向死亡,只有一棵中空的树干作为它曾经存活于世的证据。寄生也好,死亡也好,世上生灵都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
除了巨树,雨林里还有“走树”,没错,会走的树walking palm。这种树很好认,树干只有一个,树根却如章鱼触角般散开,伸出许多支来。这些触角会因地制宜的伸向地面,持续生长,久而久之,“走树”就靠着这些根走起来了,他们一年能走20米呢。
大多数时候,Oscar带着我们在雨林中匆匆行走。走到开阔一点的地方,他会昂起头,飞速的寻找动物,但是大多数时候未果。很正常,因为动物的活跃期大多在清晨或傍晚,越接近酷热的正午,看见它们的几率越低。行走中,我瞥见了透明的蝴蝶,古老的灵芝,当然还有新鲜水嫩五光十色的蘑菇。偶尔,会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小生物出现,譬如眼前这条毛毛虫,看起来就像一只毛拖鞋。在亚马逊王国,动物长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因为过于可爱,Oscar也忍不住拿出手机疯狂拍照。事实上,他还看到了一只逃窜的蛇,可等他拿起木棍挑起地上的落叶,想向我们展示时,已经遍寻不着了。
雨林里除了昨晚看到的讨厌的火蚁,还有一种可爱的蚂蚁,叫做切叶蚁。要不是早在圣路易斯动物园的昆虫实验室见过它们,我一定会惊奇的尖叫起来。其实当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时,我就已经尖叫过了。这种用弱小身躯背着数十倍大的树叶鱼贯而行的小生物,实在是不得不令我大呼神奇。说真的,为切叶蚁尖叫一点都不丢人,因为他们组成了世界上第二密集而复杂的社区,第一是谁?是人类。切叶蚁的帝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蚁后,职责毫无疑问就是繁殖后代。工蚁分为四种,Minims,最小号,头围小于1mm,负责照顾幼蚁,以及照看真菌花园(切叶蚁的食物);Minors,头围1.8-2.2 mm,负责守住蚂蚁帝国的第一道防线,攻打敌人;Mediae,负责切叶,并把叶子运回巢;Majors,最大的蚂蚁,身体长度能达到1.6cm,头围7mm,它们负责守住老巢,如果要搬的货物特别大,也需要它们出动。而我们在路上看到的勤勤恳恳的快递员,就是Mediae。它们为什么要搬叶子?为了用新鲜的叶子养菌,有了菌,幼蚁就有了食物。所以,切叶蚁的的社会是建立在蚂蚁-真菌互利共生的基础上的。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它的巢穴,地面上那些个黄黄的土堆下面,就是切叶蚁的家了。切叶蚁的巢穴规模是惊人的,面积可达30-600平方米。虽然对人类而言,这基本是一套经济适用房,至多是别墅的大小,只够住一家子,对蚂蚁而言,却是一个大都市了,有800万只蚂蚁住在其中。土堆看起来没啥特别,Oscar却凑近了仔细观察,然后告诉我们:“昨天晚上食蚁兽来了。。。”果然,黄土上有一些浅浅的脚印,看来昨天晚上有人袭击他们的老巢了,哦,可怜的蚂蚁。食蚁兽是拉美特有的动物,长相非常之奇特。当我从坦博帕塔的哺乳动物手册上第一次看到他们,就在心中默默许愿,要看活的,没想到在雨林的第三天得偿所愿。
途中我们经过了一条小河,河上搭着简易的木桥,Oscar上桥前随手折了跟小树枝,截成一段段往河里扔。在亚马逊的艳阳下,泥黄的河水闪着夺目的光辉。我们以为Oscar扔树枝是无心之举,他却告诉我们这是在吸引水中霸主—亚马逊森蚺,它很爱在浅滩出没,今天却不在家。
泛舟牛轭湖
靠着顽强的意志,我们终于走到了湖边。这一路并没有洗手间,完全是纯天然的环境。湖边看到两个工人在修厕所,木头也是就地取材,其他材料,只能靠手扛肩挑了。湖上的船是纯手工的,完全没有动力驱动。Oscar负责划船,我们负责拍照。湖边的风景与路上大不相同,因为开阔,便能看到岸边无比高大,太阳伞般的棕榈树Palm Tree,还有树冠茂密,遮阳棚般的阿加西亚斯树Acacias Tree,这里就是鸟类的乐园了。Condenado Lake属于Oxbow lake—牛轭湖,Oxbow lake并不指一个特定名字,而是因河流改道而形成的马蹄形湖泊的统称。这里的湖水并不再是土黄色,显得相当清澈。
Oscar给我们指了指可可树上类似椰子的黄色果实,那就是制作巧克力的可可了。至于曲叶矛榈Moriche palm,它的果实就更加诱人,密密麻麻的挂在树上,就像一串串的红桂圆。
正值正午,活跃的鸟儿不算太多。水中的枯枝上站着两只黄嘴黑翅的美洲鸬鹚Neotropic Cormorant,还有一只颜色更丰富的蛇鹈Anhinga。
有一种鸟体型很小,跟麻雀差不多,羽翼却在阳光下散发着蓝宝石一样的光辉,它便是白翅燕White winged swallow。
经过一上午的拉练,大家都饿惨了,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战斗。天空不时有鸟儿飞过,但是速度太快,距离太远,很多时候都只能对着树丛盲拍。向导指着一只美丽的鸟,告诉我们它叫Kingfisher。回来一查,居然是翠鸟,是我小时候就抄写过的《我梦中的小翠鸟》。如今,它终于从梦里飞出来了么。
绕湖一圈,船行至水草茂密处,鸟儿就更多。这一片水域飘满了烧饼大小的莲叶,红绿相间,显得格外清新。Oscar说,这些莲叶会在晚上开花。满天星光,满池莲花,光是想一想,就足够美好。
树枝上还有跟孔雀有些相像的麝雉Hoatzin。三五成群的在树上蹦跶,十分活泼。它们的面孔呈蓝色,羽毛鲜艳,一看就很喜庆的样子,而且是雌雄同状,被认为是亚马逊最奇怪的鸟。不仅长相奇怪,食谱也很奇怪,它们不爱吃虫,只爱吃树叶。因为饮食的原因,它们散发着一些不令人愉悦的发酵味道,所以当地人称之为“臭鸟”。哦对了,这些麝雉已经基本飞不起来了,只能靠健壮的胸大肌扑扇翅膀。
一只脖颈修长的大白鹭Great egret站在灌木上看着我们。
划了片刻,Oscar把船停在树荫下,我们开始吃午饭。午饭是餐厅大厨提前备好,装在纸袋中的。拿出来一看,哈,原来是荷叶饭,香极了。秘鲁人民的烹饪方式跟我们还真像呢。经过一上午的拉练,大家都饿惨了,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战斗。
很快,一只在水上掠过的野鸭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这只鸭子看起来有些奇怪,脸上居然长了一圈红色的小瘤。它蓝绿色的外翼油光发亮,张开时隐藏的雪白羽翼就暴露无遗了。
在太阳下毫无遮挡的烧烤了这么久,回程的路上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Oscar给我们指了指一张半平方米的巨大蛛网,里面有若干蜘蛛,看来是联合结网了。我就纳闷,它们能分出来捕到的苍蝇属于谁的吗?走到半途,看到一只大鸟扑簌簌在林中飞过,原来是一只猫头鹰,然而无缘拍照。不过一只红头的啄木鸟,倒是给疲惫的我们注入了强心针。
亚马逊的啄木鸟总是长的鲜艳而逗比,之前已经看到过几只,而这只黑身红头的啄木鸟Red-necked woodpecker则更甚。因为掌握了红黑经典配色大法,所以看起来十分洋气。小红本来是背对着我们的,Oscar说了几句鸟语,小红突然呆住,疑惑的偏了偏头,似乎在探究,究竟是哪只小雌鸟看中了它,于是,我们得以一窥它的真容。它黑黑的眼珠仿佛戴了美瞳,爪子足足身体的一半长,牢牢的扣在树上。因为今天看到的动物不多,向导意兴阑珊,我们一行三人闷闷的向前走。还好,长途拉练即将结束,快要走到我们的木屋了。路上横着几棵膀大腰圆的大树,Oscar说这几棵树本身已经死了,他们准备变废为宝,修建一座木制观景台,这样游客就更容易看到喜欢在树冠上活动的鸟儿了。
半路遇猴群
突然之间,Oscar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兴奋的说:“猴子,猴子。”我们立刻来了精神,长枪短炮准备就绪,眼睛还没看清,就对着他指的方向一顿猛拍。不一会儿,猴子走远了,晃荡到了另一片树林。Oscar打了鸡血一般对我们说:“不要紧,跟我来!这里少说有二十只猴子。”然后又吐出了一句自信豪迈的话语:“This is my jungle!”
我们跟着他大步的前进,因为穿了小路,所以难免遇到草木拦路,Oscar拿起他的大砍刀,嚓嚓嚓,一路披荆斩棘,一会便走回到了木屋。突然之间天降大雨,我们只能躲在草棚之下喝水休息。十分钟后,雨量变小,我们跟着向导继续向猴群进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猴群就在离木屋不远的这片树林吃晚饭。Oscar诚不欺我,猴子的数量真的有几十只,在树梢间追打哄闹,玩的不亦乐乎。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猴群中的猴子分两种,它们很喜欢在一起混。一种是卷尾猴Capuchin monkey,是最聪明的猴子之一,会用石头开坚果。它长得猴高马大,身上黑棕混合,脸上有白毛,面孔极似人形,在高处的枝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对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十分警惕。突然,向导Oscar左摇右摆,做起滑稽的动作,我们正摸不着头脑,卷尾猴看到,立刻也跳起舞来。它就像一根受力的弹簧,蹲下,向左起,蹲下,再向右起,循环往复,原来,它正在向我们示威,以保护自己的领地呢。可以想见,它以后一定是个好头领。
另一种猴子Squirrel Monkeys松鼠猴,则乖巧可爱了许多。它们个头很小,动作灵活,那条长尾巴简直可以当作第三只手。松鼠猴长的更像猴子,而不是人。这群小家伙会偶尔跳到我面前的树上,悄悄打量我们,Oscar就笑眯眯的跟他们说“Hola”。它们也有调皮的时候,我们在树下呆了一会,各种果皮就像下雨一般砸下来,躲都躲不及。
三点回到lodge,洗头洗澡,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演完了,一身轻松。晚上五点半还有一个愉快的活动,就是游河找寻凯门鳄。本来已经累了个半死,脚也被不合脚的雨靴磨出了泡,但是真的闲下来,我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反正周边也熟悉了,不如再去林子里碰碰运气吧。说走就走。首先我们准备去找昨天逃掉的那只南美浣熊,老婆来到昨天那棵大树旁,开始守株待熊,我一边嘲笑她,一边帮着搜寻,哪只浣熊会天天蹲在一棵树上啊。忽然,草间有簌簌的声响,浣熊真的来了!虽然跑焦,我们总算拍下它的样子了。与此同时,我长达五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原来,我当年在墨西哥图鲁姆遗址门口看到的动物,是浣熊!接近日落时分,林子里开始叽叽喳喳响个不停。一只蜂鸟在空中悬停,鲜艳的Orange backed troupial南美黄鹂在林中歌唱。
夜探凯门鳄
五点半准时登船,去寻找凯门鳄。我曾经见过两种鳄鱼,一种是Alligator,一种是Crocodile。而Caiman不属于它们任何一个,它是南美短吻鳄,与北美短吻鳄Alligator有亲缘关系。现存的6种凯门鳄中,有4种产于秘鲁的热带雨林。最小的是矮凯门鳄,最大最吓人的,是黑凯门鳄,其他出现在秘鲁雨林的物种还有眼镜凯门鳄和前脸凯门鳄。此时的坦博帕塔河已是漆黑一片,向导戴着头灯对两岸进行180度扫描,如果看到鳄鱼,便会打手势让船夫停靠,传说鳄鱼的眼睛遇到灯光,便会反射回红光。行船五分钟,就看到了一只中等大小的凯门,约一米多长,漂浮在水上一动不动,对于我们手电和头灯完全无动于衷。它的眼睛前有一道横梁,应该属于眼镜凯门鳄(白凯门鳄)。
向导本想找一只更大的给我们看,可惜因为水位偏高,所以今天的鳄鱼并不多,搜寻了一圈,只看到两只小baby,淡定的趴在浅滩的烂泥地上。小鳄鱼明显机敏很多,听到快艇的马达,看到密集的灯光,开始犹犹豫豫蹑手蹑脚的往河里溜。有几条不知死活的小鱼游到它嘴边,立刻被一口吞下。向导告诉我们鳄鱼的体型并无限制,长多大完全靠它们的捕食能力。这只小鳄鱼并不急着游走,反正在船边绕了绕,一副好奇的模样,就像我们研究它一样,也在研究我们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遭遇美洲豹
Oscar趁我们拍照,继续用头灯往岸上照,突然间,他激动的吼了一声:“Jaguar!”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却难掩兴奋。Oscar站起身,一边挥手示意船夫关闭马达,慢慢靠近,一边急切的催促我们赶紧拍照,毕竟看见美洲豹的几率很小。我们手忙脚乱的调试着相机,向导突然又说,“不,这是Puma!”天呐,要知道在亚马逊雨林,能看到美洲虎Puma的几率,比美洲豹Jaguar还要小的多的多,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奈何光线实在太弱,我们只能勉强拍出一个身影。美洲虎与美洲豹不同,是一种十分害羞的动物,在我们的惊扰之下,它立刻起身离开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居然看到Puma了,我和老婆一晚上都在回味这件事。然而,Puma的故事还没有结束,看官请往下读。
晚上吃饭时候格外热闹,因为又有一个新团来到了度假村。我们和向导继续天南海北的侃,今天说到了秘鲁的货币。听他的描述,秘鲁的收入和物价似乎跟中国差不太多,秘鲁人在购买昂贵物品,譬如房屋,汽车的时候用美金,而买菜买米则用索尔。他向我们解释了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南美的不少国家因为政局不稳,常常出现货币变动,严重影响经济,巴西就是其中之一,至今尚有阴影,所以秘鲁就吸取了教训。他还说了奇瑞汽车在秘鲁的畅销,对秘鲁人来说,奇瑞真算物美价廉的商品了。
鹦鹉舔泥忙
第五天的行程可谓亮点多多,亚马逊鹦鹉啄泥的奇观就安排在今天。因为凌晨三点半就要起床集合,我们决定乖乖的早点上床睡觉。亚马逊的早晚温差很大,虽然白天热的冒汗,晚上却要盖一床薄被尚能保温。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有动物在大声嘶叫。看了一下手机,才凌晨一点钟。不过对于林中怪声,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亚马逊雨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声音,这回,不知道又是哪只大鸟在扰人清梦。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终于又迷迷糊糊睡去。忽然间,耳边飘来欢快的印度音乐。一看表,三点钟,一定是隔壁木屋的三哥一家起床了。得,我们也该起了。一边洗漱,我一边问老婆有没有听见半夜大鸟的叫喊,没想到她睡得如死猪一般,如此之大的声响毫无触动,没有知音,我只好自己消化。收拾妥当,两队一共八个人准时出发。快艇匀速的行驶在坦博帕塔河上,两岸一片黑暗。大家裹着向导贴心准备的毛毯继续睡觉,我则好奇的东张西望。虽然河道很宽,但是暗礁重重,船夫必须小心避开,不能大意。到了佛晓,朝霞在云层中晕开,耳边逐渐热闹起来,便知雨林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看鹦鹉舔泥的地方叫做Chuncho Macaw Clay Lick,在雨林的最深处,离度假村船程长达两小时。一路上,时不常冒出一两个小木屋,这便是雨林中其他游客的住处了。 下了船,大家提着椅子往沙滩上走。我的心里十分忐忑,会有鹦鹉在等我们吗?要知道,鹦鹉舔泥是难得的奇观,不仅因为亚马逊特有,还因为鹦鹉警惕性极强,如果不是风和日丽国泰民安,它们是绝对不会安安稳稳趴在泥墙上吃土的。
我们的运气极好,远远望去,已经有一拨金刚鹦鹉在大快朵颐了。大家把凳子一字排开坐下,向导开始架望远镜,而老婆的快门已经噼里啪啦停不下来了。今天Oscar没来,我们跟着友团的向导小萨。如果是Oscar的特点是“社会我奥哥,眼准话不多”,那小萨则活泼健谈了许多。它拿出鹦鹉图鉴,愉快的给我们讲起鹦鹉的习性。
别看泥墙上的小家伙都是花花绿绿的,仔细分辨的话,种类达到二十多种。最直观的有两大类,毛色艳丽无双,体型较大的是金刚鹦鹉Macaw,按照毛颜色,分为六种。而以绿色为主,体型较小的,则是小鹦鹉Parrot,种类高达十几种,有些配色甚至图册上都找不到。我们离鹦鹉的距离有数十米远,且隔了一条小河。
因为怕惊扰到它们就餐,我们只能尽量退避三舍,有人靠河边近了,也是要被向导呼唤回来的。即便如此,鹦鹉们仍旧谨慎的“三起三落”,在我们观察的两小时内,集体起飞三次,又落回泥墙三次。
通过望远镜,鹦鹉舔泥的细节便暴露无遗了。它们用灵活的爪子牢牢扒住墙面,然后开始淡定的啄食泥土,有时候觉得表面的泥巴已经被别的鹦鹉吃的差不多了,味道不太好了,它们还会深入墙缝之中,找寻一些新鲜的。看久了,我突然惊奇的发现,这个百鸟云集的聚餐活动,原来还是一个大型相亲现场。它们一直是边吃边聊。那两只蓝羽金刚鹦鹉明显是一对,并排扒着,你侬我侬。而中间那只红绿灯配色的,则明显单身一鸟,只见它东张西望,一会看看右边的蓝羽金刚,一会看看左边的绿羽小鹦鹉,怎么,土它不香吗? 即使土不香,你身边的两只也不合适呀,跟你完全就不说一个色的,难道你准备跨种通婚吗?
小萨告诉我们,金刚鹦鹉是非常专一的动物,尽管生命周期很长,几乎跟人类持平,却保持着终身的一夫一妻制,一旦婚配成双,便不离不弃,相伴终老,长情程度甚至超过人类。既然寻找的是终身伴侣,鹦鹉们在这撩妹,也是情有可原的。Red and Green Macaw红色绿金刚鹦鹉一次产一到四枚蛋。当超过一个蛋孵化时,第一只雏鸟会垄断所有的食物,让其它兄弟姐妹们都饿死,这就是它们的生存之道。
今天来看鹦鹉啄泥的,只有我们jungle pro旅社一家,这是淡季才会出现的情况,如果是旺季,河边可是坐满了人的,大约有百来号呢。今天的鹦鹉数量不算特别多,顶多是中等。仔细数数,小鹦鹉有五十多只,金刚鹦鹉十几只,而最多的时候,跟旺季的游客数量一样,也是超过百只的。小萨给我们展示了他作为向导带团,拍到的别的神奇动物。最让我们羡慕的,当然是披着性感豹纹的美洲豹本豹了。它很爱趴在浅滩上,所以当我们这群人在这看鸟的时候,船夫已经开着快艇沿河帮我们寻找美洲豹去了。不过小萨说,在亚马逊,看到美洲虎Puma才是最难的,他带团以来看到几十次美洲豹,美洲虎却只看到我俩次,我立刻骄傲的宣布我昨天晚上的奇遇,旁边的三哥一家投来羡慕的目光,谁知我话音还未落,小萨已经笑着频频点头了。也是,这么难得的遇见,整个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应该都知道了。小萨还坏笑着说“那只puma半夜都没走,一直在找你呢!难道你没听到它半夜的怒吼吗?” 我惊得跳起来,啊!原来半夜鬼叫的,不是大鸟,而是美洲虎!旁边的三哥也激动的附和:“是呀!当时我就想,what the hell?为什么会有老虎的叫声!”老婆正执着于她的拍摄,听我们这么说,震惊的转过头,表示她夜里什么也没听到。我们一行人不可思议的望向她,好像在看一只怪物。最后小萨不无遗憾的表示,如果昨天看到的是Jaguar,它就不会逃跑了,因为强大,所以淡定,而Puma,还是太shy了。
有几只不安分的鹦鹉在泥墙上蹦来跳去,不断的变换着位置。它们优雅的张开翅膀,就像打开一把最名贵的折扇。金刚小团体占据左边的土墙,而绿鹦鹉则占据右侧,还有几只在树上看热闹。忽然间,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威胁,所有鹦鹉像收到指令一般,迅速的起飞,天空中立刻刮过一道五彩的旋风,伴随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叫声,让人终身难忘。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有一些直接飞走了,有一些则停在大树上观察动静。等确认安全了,又三三两两飞回到墙上。我一边为大自然的奇观赞叹不已,一边在心中默默点头:怪不得文学作品中形容女人吵闹,会说她们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像鹦鹉一样多嘴多舌,这一定是认真观察生活的结果,文学家诚不欺我。
在鸟儿第四次飞走之后,我们也偃旗息鼓,准备返程。此时不过早上七点,向导在河滨支起桌子,拿出热腾腾的松饼,香蕉和鸡蛋,让我们美美的野餐一顿。小萨热心的帮大家挖草莓果酱,先给了我一大勺,问我够不够,我很爱果酱,于是摇头,他十分惊讶,笑眯眯的再挖了一大勺,总算令我满意了。一团的人像鹦鹉一样边吃边聊,一对美国老夫妇实在没忍住,问老婆早上到底拍了多少照片,老婆不好意思的回答“有几千张吧。”他的估测是准确的,一早上,它拍了超过3000张鹦鹉啄泥。
回程的路上惊喜颇多,清晨,正是动物出没的黄金时间。我正在船上津津有味的注视着一棵特立独行的木棉,它比周围的树木高出许多,就像雨林的保护伞。
忽然,船头掉了方向,坐在右侧的三哥一家正努力的往水里张望,大声说水里有水獭。Otter?我十分好奇,也努力的看过去,这哪里是水獭,这是怪物!它的正脸萌哒哒,属于我见犹怜的型,头上顶着黄黄的绒毛,两个爪子不停的拨水,正在展示正宗的狗刨式,仿佛随时都会沉下去。侧脸却长着一个奇怪的长鼻子,跟正脸简直不像一种动物。这个小怪物并不怕人,绕着快艇扒拉了好一阵子,让所有人都拍了够。我正纳闷这究竟是什么动物,向导在后面喊“Anteater”,原来,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南美食蚁兽。
还有几只停在礁石上的鹭,在快艇经过,立刻上演了“一行白鹭上青天”这句诗的可视化版本。
蝴蝶的狂欢
回到度假村,大家休息的休息,补觉的补觉,我和老婆休整了一阵,又到河边拍蝴蝶拍鸟。
亚马逊雨林是世界上蝴蝶种类最多的区域,专家认为,秘鲁的蝴蝶种类总数达到了惊人的3700种,占世界已知蝴蝶种类的20%,而且还有许多未被发现。光是坦博帕塔自然保护区就有整整1234种,个个美艳无比,每飞来一只都要引起我们一阵惊呼。据我观察蝴蝶喜欢在大太阳时候出没啃泥,早晚则少见踪影。我们脚下这块泥土似乎特别好吃,第一天只看到只若干蝴蝶,第二天,苍蝇,蜜蜂,粉蝶,凤蝶,环蝶,蛾子,纷至沓来,聚集成一个个小团体。我宣布,昆虫协会第一届代表大会隆重召开。
回到度假村,大家休息的休息,补觉的补觉,我和老婆休整了一阵,又到河边拍蝴蝶拍鸟。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终于问出了几天来的好奇:木屋周边经常能听到的水滴声,究竟是哪里来的?Oscar告诉我们,这是拟椋鸟Oropendola的叫声。他指了指餐厅外的大树:“喏,就在那儿。”我们兴冲冲跑出去拍,才发现它没有我想象中的庞大和艳丽,身体呈棕色,长相普通,看来是个十分有欺骗性的“声优”。不过这个鸟还有个特点,就是鸟巢并非修建在树上,而是像个布袋一般从枝上挂下来,袋子的形状也像是个水滴。
勇斗食人鱼
下午的活动是去Sachavacayoc Lake观鸟加上钓食人鱼。三点集合,步行一小时到湖边,体力消耗上远小于昨天。吸取教训,今天打死我也不穿胶鞋了,穿上了自己运动鞋,所幸并没有下雨。
走了十来分钟,便走到隔壁的度假村,这是Oscar以前所在的旅社。这里的热带花卉更多,我最喜欢的是朱缨花Calliandra,花开满树,粉粉嫩嫩娇羞模样。
今天的运气很不错,继昨天的松鼠猴和卷尾猴之后,今天又看到了伶猴Titi monkey,这种猴和松鼠猴不一样,很不爱和卷尾猴呆在一起,因为卷尾猴会欺负它们。
向导Oscar拎了一袋鸡肉作为鱼饵,我一路上都在好奇他为什么不带鱼竿。走近湖畔之前,他突然让我们等他一样,然后偷偷摸摸进了树林,我们都以为他去上厕所,谁知很快他就出来了,手上拿了一根树枝做的简易钓竿。原来,他把鱼竿藏在这了!
到了湖边,发现前面还站着一对人。哈,这不是早晨一起看鹦鹉的三哥一家和美国老夫妇嘛,他们由小萨带着来的。湖里并排躺着几条船,但是大部分船里都是水,估计是下过大雨。Oscar看了看我可怜的运动鞋,开始努力的往外舀水,一番辛苦之后,我和老婆开心的上了船,像昨天一样,向导负责划,我们负责拍。下午四点的天气不再炎热,所以这里的鸟比昨天多,但是岸边的树木依旧高大,即使长达600mm的头,拍起来也十分费劲。所以很多时候,只能对照着鸟影进行盲拍,回来放大之后再细看。
小船如一把剪刀,划开平静的湖面,林间藏着的几十只麝雉,看到有两船陌生的两脚兽闯入,呜哩哇啦叫个没完,四周顿时硝烟四起。我终于知道,雨林里最吵的鸟,不止鹦鹉一种。Sachavacayoc Lake本来挺大,超过昨天的Condenado Lake,谁知刚划了十来分钟,就发现湖上漂浮的水草左右夹击,完全封住了去路。
往前划是行不通了,就地钓鱼吧。Oscar是个很喜欢钓鱼的人,甩竿也很有一套。他把鸡肉套在钩上,然后甩竿三次,每次都是蜻蜓点水,最后一次,才把钓竿深入水中。对于我这个钓鱼门外汉来说,这个行为是不是就是我爸所说的“打塘”?如果你看过《花样姐姐》,就知道其实钓食人鱼Piranha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多小时只能钓一条,甚至一无所获,都是常事。Oscar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每二十分钟会换一个地方。起初是他一个人钓,后来我也加入钓鱼大军。我刚拿起竿,正在老婆的镜头前摆pose,突然间Oscar提起鱼竿,钓钩上一阵抖动,接着又是一声惊呼,一个影子跃入湖里。晕,一条食人鱼溜走了!谁曾想,这居然是我离食人鱼最近的一次。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食人鱼数次咬钩,却从来没有被钩住过。小萨那一船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跟我们一样,脱钩一条,其它一无所获。眼看天色渐暗,似乎马上就要落雨,大家只好依依不舍的离船,准备打道回府。视频记录下了食人鱼得而复失的瞬间,从上钩到溜走只需0.2s。亚马逊的食人鱼跟我想象的有点不同。总觉得能把人吃掉,该是像鲨鱼一样的体型吧?事实并不是。向导钓上来的这条甚至比我们常吃的鲫鱼还要小点,以至于我看到这只红肚皮的小鱼,丝毫不能把它跟“食人鱼”这个凶残暴烈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食人鱼恐怖吗?说恐怖也恐怖,它们成群结队,几秒钟就能吃下一只大牛腿。说不恐怖也不恐怖,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要你身上没有伤口。所以,胆子大的话,尽管跳下水,和食人鱼同游吧。什么,我游没游?没有,因为我不会游泳。。。
趁着我们钓鱼的机会,老婆又拍了不少鸟,其中最漂亮的当属Chestnut-eared Aracari栗耳阿拉卡䴕,也就是俗称的“巨嘴鸟”,它黄色的胸上有红色的条纹,大嘴黑黄相间。它飞行的时候嘴重身轻,很像一根飞行的香蕉,被老婆一眼认了出来。亚马逊的巨嘴鸟多种多样,坦博帕塔一共有七钟,湖边就有不少,但是因为停的太高了,所以很难拍到。它们非常“social”,经常是一对或者一群一起出现,而且相当聪明,雄鸟的喙比雌鸟要大。巨嘴鸟并非生来就有大嘴,它们的嘴巴是逐渐发育的,在幼年会发育完成。巨嘴就像一把猎刀,可以用来撕碎食物。在南美洲热带雨林的原住民中,巨嘴鸟常被视为神圣的鸟类,是人类世界与神灵世界之间的信使,就像安第斯高地中的秃鹰一样。
另一种红黑相间,非常艳丽的鸟叫做Scarlet-rumped Tanager—红腰厚嘴唐纳雀。至于黄嘴红脸的,是Wattled jacana肉垂水雉。
回程的路上已经漆黑一片,于是我们迎来了第三次夜游。失误的是手电只带了一把,老婆在后面打光,我在前面走,地上盘根错节,走的提心吊胆。既前天的夜游之后,我们第二次看到了亚马逊狼蛛。没一会,它就被向导逗出了洞。这只比第一次看见的小不少,十条腿上都毛茸茸的。Oscar忧心忡忡的跟我们说,这只狼蛛的背部住进了寄生虫,最后它会因此丧命。他边说,边用手上的树枝刮着它的背部。可惜狼蛛并不领情,很快就回到了洞中。这样进进出出了两三回合,Oscar也无计可施,只能作罢。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我们的向导真是一个环保小先锋,他从来没有触碰投喂过任何野生动物,更不要说抓出来玩了。虽然不能亲手摸到丛林里的小可爱们,但是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态度,敬畏自然,方得平安。
Oscar的头灯一直在上下扫射,他停下来,用头灯指着地面问我:“这是什么?”什么是什么?我只看到了一堆枯叶而已啊。又看了一阵,还是没看出名堂,我只好随便的指着一片叶子问“你是让我看这个吗?”Oscar被我气得半死,急的直叫:“Always looking at the center of my flash。”我赶紧移动目光,把它放在头灯聚集的部位。Oscar轻轻拨开一片树叶,晕,下面居然藏着个青蛙的大脑袋,令人惊奇的是,青蛙身上的花纹跟树叶是一模一样的,不要说匆匆一瞥了,、即使仔细找寻也不一定能看出来。亚马逊的动物都善于伪装,如果说第一个令我震惊的拟态是竹节虫,那这只青蛙便是第二个。我又坏坏的扯开了它上面的树叶,让它整个暴露在我面前。整个过程中,它纹丝不动,完全把自己当做一片树叶。老婆在旁边看的一惊一乍,回去的路上,她跟我说,我和向导走后她又把树叶盖上了,怕没有伪装的小青蛙难逃一劫。我有点感动,这个小青年还是很有同情心的嘛。
不久,我们又遇到了第二只青蛙,四肢呈黑色,背部是绿色,拟态逼真,因为十分罕见,向导也蹲下来拍照片。
在林中摸黑前进四十分钟,我们来到了下午经过的营地。导游的头灯对着大树挨个扫描,因为眼睛大大的夜猴Night Monkey很爱在附近出没,可惜今天并不在。不过,也有意外收获,躲在黑暗树梢上的负鼠Common opossum被我们火眼金睛的向导发现了,它们长相可爱,虽然名字中有一个“鼠”字,却不属于啮齿类动物,也不会传染疾病。更有意思的是,它们也像澳大利亚的考拉一样,有一个育儿袋,所以你也可以唱“负鼠妈妈有个袋袋,袋袋里面有个乖乖”。回到度假村,友团的美国老夫妻忍不住过来问我们看到了哪些动物,看来攀比真是人类天性啊哈哈。因为他们比我们多玩了Sandoval Lake,所以看到了珍贵的大水獭Giant Otter,我们这回就无缘一见啦。不过,认真数一数,我们这次在亚马逊雨林看到的哺乳动物还真是不少,三种猴,四种鼠,一只南美浣熊,一只食蚁兽,最后,还有一只美洲虎。得知我们下一站去库斯科,老夫妻两赶紧叮嘱我们喝古柯茶预防高反。度假村的餐厅里免费提供各种茶包,我之前都是用红茶配奶粉自制奶茶,今天赶紧拿了两包古柯以防万一。当然,带古柯入境美国是违法的,所以千万不要把它放进行李箱了。
初探印加国
今天就要离开雨林了,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新征途的向往,又有对这片净土的不舍。早晨七点半就要乘船出发,本想早点起来再拍拍动物,谁知天降暴雨,浇灭了我早起的心。早餐时候向导Oscar心情不太好,因为今天凌晨三点半又有一拨人乘船去看鹦鹉啄泥了,然而这么大雨,鹦鹉怕是不会出来了,Oscar作为度假村的老板,当然不会太开心。看到我在泡古柯茶,Oscar无奈的笑笑,对我说这完全是心理作用,因为古柯的含量微乎其微,如果有用,那也是我喝下去的热水。说到心理作用,他说曾经有一团客人,因为高档度假村满员,只能定了他这个中档度假村,虽然他们运气爆棚看到了很多动物,却一直懊悔不已,觉得如果参加了高档团,看到的会更多。在这下着暴雨的清晨,Oscar也变成一个犀利的小伙子。我喝了一口古柯茶,居然跟中药汤剂的味道一模一样,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中药支配的恐惧,真是遥远的相似性啊。Oscar说南美也有与中医类似的草药治疗,不过他对于疗效深表怀疑。窗外的雨不仅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还越下越大,跟前两天的阵雨截然不同。看来亚马逊的雨季真的来了。我心中开始隐隐的担心我的航班,我已经滞留了一天利马,别让我再滞留一天马尔多纳多港啊。我们吃早餐时,已经有工作人员把我们的箱子搬上了船,七点半准时出发,同行的还有那对美国老夫妻,他们在库斯科转机回美。本以为风雨大作,在船上肯定要被淋成落汤鸡,没想到这船设计的很科学,四周和船头都遮盖了塑料布,形成了密闭空间,完全不会淋到雨。快艇在坦博帕塔河上乘风破浪一个半小时,直达马尔多纳多港。旅行社的车把我们送到了机场门口,这时候迎上来一个大叔,开始卸行李。因为司机说都是自己人,我们也没在意,结果他把行李拖进机场,开始伸手要小费,我们没有零钱,只能给了10比索,同行的美国夫妇也给了8比索,这时我才发现,这位大叔根本不是旅行社的员工,他一直坐在机场门口等着帮别人卸箱子。所以,如果你不想给小费的话,就不要让人帮着拿箱子。马尔多纳多港毕竟是小城市,机场也只有绿豆大一点。里面有一家零食铺,一家披萨店,还有一家专卖羊驼制品的店铺,感恩节全场半价。我们转了一圈,离起飞时间依然还早,我们和美国夫妇开始侃大山。原来,丈夫是达美航空的退休飞行员,退休之后有大把的时间,达美航空又免费飞,所以和老婆出来看世界啦。期间,美国阿姨和其他几位游客被地勤呼叫了一次,要求他们穿上反光衣去停机坪开箱检查,因为安检时可能发现了一些不可托运物品。身为前达美飞行员的老公可能没想到南美LATAM航空还有如此骚操作,一边笑的龇牙咧嘴一边给老婆录视频。
前序航班延误了一个多小时,让我心情忐忑,所幸还是看到了飞机平稳降落,登上飞机,我的安第斯山脉之旅,正式开始。这班飞机上除了旅客,便是当地人了。如果说利马的居民还是混血居多,那库斯科的居民,则有着纯正的印第安血统。虽然面容黝黑,却是亲切感十足的亚洲脸。马尔多纳多港飞库斯科只需一小时,却异常颠簸,毕竟库斯科地处高原,风云变幻。快要到达的时候,飞机骤降,旁边一个库斯科阿姨吓得高声尖叫,叫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露出了羞涩的微笑。下飞机的时候,我开始暗暗紧张。库斯科的海拔3500米,跟拉萨持平,我对抵抗高原反应这件事很没有信心。因为回想我每一次旅途中抱恙,都是在高海拔城市。根本无需三千米,两千米的海拔加奔波劳累就足以让我烧的昏昏沉沉了。来秘鲁前,读了三毛写的《万水千山走遍》,她在古城库斯科那死去活来的高原反应,让人至今难忘。然而,毕竟没上过真正的高原,对于高原体验,我在担心中居然还有一丝期待,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飞机降落在群山环抱的机场,我深呼一口气,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很好。老婆被我洗脑,也开始评估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对我说:“我好像有点晕。”算了吧,你那是吓的。拿行李,出机场,因为在利马的行程过于匆忙,雨林又与世隔绝,我们至今还没买上网流量。除了拥有一本离线锦囊,其他信息都查不了,心里有点小慌。不管了,走着瞧吧。出了机场,看到有出租司机围在门口拉生意,这种我们一般是不理的,多走两步在大马路上拦车,方才放心。把酒店的位置指给司机大叔,询问价格。大叔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句英语也不会,看起来倒是很憨厚的样子。用手机的计算器报价,15比索,并无宰客,对库斯科的第一印象便是好。三毛说库斯科的人总是温和谦卑,这话说的太到位了。即使在30年后,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商品经济时代,大山的子民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淳朴善良,这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下了车,大叔笑着下来帮我们卸行李,最后还郑重的握手感谢。我和老婆都挺喜欢这位大叔,于是考虑明天包他的车去圣谷。其实运营圣谷一日游的旅行团很多,而且相当便宜,一天只需65-70索尔。但是我们如果在欧雁台脱团,前往热水镇—这也是大部分中国游客的选择,便会错过一日游的最后一站—皮萨克遗址。权衡之下,我们决定包车,游览顺序是库斯科-皮萨克遗址-皮萨克小镇-莫罗梯田-马拉斯盐田-欧雁台遗址-欧雁台火车站。大叔人虽热情,但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免不了鸡同鸭讲,艰难沟通之后,终于敲定,明天早上六点接人。大叔开开心心的开走了。正常的包车价格一般在180-200比索,大叔开230,如果加上皮萨克,等于多绕了一些路,便是280,我们也没还价,直接成交。后来看了看攻略,这个价格稍微有点贵了,我觉得主要还是沟通上的障碍,大叔一直以为我们玩一天之后,最后会跟车返回库斯科,实际我们到了欧雁台就下车了,只走了一个单程。库斯科的男人就是有这种魔力,他们谦卑的态度让人觉得即使吃了亏,也不忍责备。
其实,徜徉的库斯科的整个下午,我还是活泼乱跳的。入住之后,抗上相机,我们就兴高采烈的出门了。因为第一天的飞机延误,我们在库斯科只剩下小半天,唯有暴走才能追上流淌的时间。8比索,从酒店打车直奔萨克塞瓦曼遗址。开放时间:Monday-Sunday 7:00 am to 6:00 pm票价:70索尔,套票130索尔。萨克赛瓦曼在哪?古迹位于库斯科市主要广场以北2公里处,海拔3700米(库斯科中心海拔3399米)。它是库斯科最高的地方,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小山上。萨克赛瓦曼是印加帝国最重要的军事基地,规模堪比罗马竞技场。“萨克赛瓦曼”是什么意思?萨克赛瓦曼是一个土语单词, “Saqsay”—“满意”,“Huaman”—“Hawk”,意思是“让鹰满意的地方”。据说,这个建筑因为一只落在印加人身上的鹰而得名。萨克赛瓦曼为何而建?这座堡垒有三个不同的梯田,层层后退。城墙高达18米,绵延540多米。由于建筑的种类繁多,萨克赛瓦曼的作用仍被历史学家争论不已。有学者认为它可能是一个避难所,因为这个建筑群包括许多寺庙,最著名的是供奉印加太阳神因提的寺庙。在山的一侧有一块阶梯式的梯田,也许是献给大地之母的宗教圣地。甚至有一些证据表明,这个考古遗址也曾被用作仓库,印加人可能在这里存放武器、盔甲、食品、贵重纺织品、陶瓷、金属工具和贵金属。可以肯定的是,萨克赛瓦曼在西班牙征服期间被用作要塞。西班牙人在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带领下,杀死了最后一任印加王—阿塔瓦尔帕,占领了库斯科。皮萨罗派他的骑兵进攻萨克赛瓦曼,最终占领了要塞。萨克赛瓦曼如何建成的?萨克赛瓦曼是在印加王—帕查库提和他的继任者统治时期建造的。它那巨大、完好的墙壁,不仅是印加力量的见证,也是印加建筑师高超技能和先进建筑知识的见证。萨克赛瓦曼的第一个建筑是用泥土和粘土建造的,这在印加建筑中很典型。后来印加的领导者逐渐用巨大的石头取代了粘土砖。事实上,这些石头中有许多重量超过100吨,高度超过4米。这座堡垒是14至15世纪印加人建造的众多建筑中最大的一座。它建在当时的印加首都库斯科的一块岩石平台上,由2万名工人,花了50多年时间才建造完成。每个印加帝国的居民在18到20岁这两年都必须参与修建。萨克赛瓦曼命运如何?印加帝国被打败后,西班牙人为了摧毁印加人民的反抗想法,将萨塞瓦曼部分拆除,剩下的则掩埋在岁月的黄土之中,不见日月。直到1934年,人们在一次挖掘中重新发现了它。
的士停在遗迹的门口,我们买了两张套票入内。一群羊驼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悠闲度日,因为几乎被西班牙人拆毁殆尽,第一眼的萨克赛瓦曼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缝隙里插不进一枚刀片的印加巨石,高原上摇曳的紫色鲁冰花,远处印加后裔那如泣如诉的笛声,都在争先恐后的向我讲述着当年印加王国辉煌的故事。萨克赛瓦曼的建筑群包括了住宅、塔楼、神殿、仓库、道路和渡槽。其他的印加圣地,例如马丘比丘,结构也是类似的。
沿着梯田,拾阶而上,便来到了坡顶的塔楼。塔楼有三座,分别是Muyucmarca, Paucamarca 和Sallaqmarca。Muyucmarca本该是一座宏伟的建筑,现在却只剩断壁残垣,依稀可辨四方的围墙和中央的圆形底座。当年的印加总督Cahuide在这里一跃而下,宁死也不做西班牙人的阶下囚。而这座印加古迹的辉煌,如今也只能凭栏想象了。另一座塔楼Paucamarca,则被这里的印加人用来储水。
本以为临近日落,这里的游客并不会太多,谁知从塔楼下来,走到城墙边,四周突然热闹了起来。半数是外国游客,半数则是秘鲁本国人。这些穿着鲜艳织物,梳着长辫的印加妇女或是皮肤黝黑的印加汉子—哦,也许称他们为印加后裔更为准确,也兴奋的在巨石前摆着各种pose。人群中还有不少孩子,笑脸盈盈的在拍照。许是并不常见亚洲面孔,这些孩子看我,就跟我看他们一样新奇,我悄悄的拍他们,他们也在偷偷的看我。老婆看到,拉着几个小男孩一起合影,他们犹豫着,还是羞涩的走开了,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我知道,虽然这是一种略带羞赧的偷窥,却是热忱的,友好的,这是在和自己面孔有相似,文化有共通,在千百年前或许是一家的陌生人,热烈而真诚的招手。
眼前这些印加古墙,是萨克赛瓦曼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当年的西班牙侵略者看到之后,称之为魔鬼的作品。是啊,这些重达百吨的印加巨石,就这么看似随意的层层堆砌,不加任何的粘合剂,却能数百年不裂,不散,不倒,不是魔鬼的作品是什么?可是,古印加人的智慧,可是比魔鬼还要高。
这些印加古墙呈之字形修建,如要一窥其完整风貌,需要爬到对面的小山坡顶。之前走上塔楼的时候,已觉疲惫甚于往常,如今大步的爬台阶,更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在中途停下休息,令人害怕又好奇的高原反应,终于还是来了。老婆目前任何反应,爬起来大步流星,跟我预判的差不多。爬到坡顶,我们细细打量着对面的城墙,之字形一共有三层,最低一层的石块最大,往上大小依次递减。我们正拍着,不知哪里来了一只小黑狗,朝我们热情的奔过来,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哪位游客带着狗,后来逛了库斯科才知道,这座城市就是流浪狗的天下,说是流浪狗,却似乎不缺吃喝,对人也无比友好,令人喜欢。
因为身体疲惫,我站在这里发了一会呆。忽然,耳边传来悠悠笛声,抬头一看,一个戴着印加线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高处吹笛子。我以为他是这里的卖艺人,可是奇怪,这里除了我和老婆,并没有别的游客,与对面古墙边喧嚣的人群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他是吹给谁听的呢?我用长焦偷偷的拍他,大叔吹了一会,突然缓缓张开手臂,吓了我一跳。他如神鹰一般,舒展双臂,抬头仰望天空,然后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他的手又慢慢垂下,顺势坐了下来,继续他旁若无人的表演。突然间,我明白了,他的笛子,一定是吹给神灵听的,在这印加曾经的荣光之所,怎不会住着许许多多的神灵?印加人都是太阳的子民,他也许是吹给太阳神听的,印加人也执着的爱着土地,那么也许他是吹给大地之母的。于是,在这个普通的黄昏,我和萨克赛瓦曼的神灵一起,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从萨克赛瓦曼下山,便可走到市中心的武器广场。因为身在高处,库斯科古城那砖红的屋顶和青色的小巷就尽收眼底了。一天都没顾上吃东西,肚子饿的咕咕叫,恰巧看到路边有妇女在卖玉米,赶紧买一根来吃。印加的玉米是一定要尝一尝的。印加人精于农业,光是玉米就有100多种,紫玉米用来做当地流行的果汁Chicha,而我们买的,应该就是当地盛产的白玉米,玉米棒上的每一颗都有指甲盖那么大,真是前所未见。嚼劲和香味都十足,配上一片醇香的芝士,让人迅速恢复体力。
库斯科之夜
库斯科被誉为“安第斯皇冠上的明珠”,市名的原意是“肚脐”,可见它在印加帝国中的地位。走到武器广场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由青蓝转黑,整个城市也升起了一片温柔的灯光。我一直对拉美城市的“武器广场”和“大教堂”没有好感,因为这是殖民统治赤裸裸的印迹。不过,这里倒是蕴含了库斯科的生活百态——小商小贩,杂货铺、药店、洗衣店、烧烤摊,秘鲁人的夜生活,就这么活色生香的展现在眼前,让人看不够。
库斯科市中心有个很有名的建筑叫做“太阳神殿”,这座玉石和黄金打造的城市,曾经让西班牙侵略者瞠目结舌。太阳神殿的地面曾经铺满金砖,表面曾经贴满金箔,然而,这些贵重的金属,最终都被印加人刮下,作为赎回他们的君主—阿塔瓦尔帕的赎金。印加最后的君主阿塔瓦尔帕被西班牙人所俘,传说,如果印加人用黄金和白银堆满他的囚室,他便可重获自由。最终,阿塔瓦尔帕还是被处以绞刑,印加帝国至此覆灭,那一室黄金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不再金光四射的太阳神殿。
如果你绕着太阳神殿转一圈,就会发现它的造型着实滑稽,正面是印加圆润的石墙,到了侧面却变为西班牙式耸立的高塔。不错,这是一个本土建筑与殖民建筑合二为一的经典存在,西班牙人拆毁了部分神庙,以此为基础和材料修建了圣多明哥教堂,在南美进行文化输出,传播天主教。如果你贴近墙壁,就会发现教堂的根基部位仍是印加巨石,石头和石头间几乎没有缝隙,而上方的墙壁则是大小不一的砖石,明显是西班牙人从城市各处搜罗来之后,用灰浆黏合而成。如今帝国已灭,故土不在,当人们凝望着那坚韧而光滑的石墙,是否能忆起印加王国曾经的屈辱与荣光?1950年大地震,圣多明哥教堂毁坏严重,印加古墙却屹立不倒,是不是冥冥之中,也有天意?
库斯科是一座经典的石头城,武器广场四周的柱廊虽是西班牙式,街头巷尾的石墙却保留着印加风格。这些石头中,最有名的是“十二边石”,一块巨石有整整十二条边。这些石头看起来很饱满,像一块块刚出炉的大面包,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会显得立体感十足。石头的选材也很有讲究,下层大而韧,上层小而脆,非常符合建筑原理。印加人就像是充满了想象力的孩童,用灵巧的双手,积木一般的搭起了一座座古城。
在利马街头没寻到的烧烤,在库斯科终于看见了,怎么能不尝一尝?鸡肉、牛肉、牛心、牛腰纷纷在烤架上滋滋作响,滴下油来,连尖尖上的土豆都显得汁水十足,呛人的烟火和烧烤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所有烤串都是5比索一根,相当于人民币10元,两串就足够当饭吃了。无论是风尘仆仆的游客,还是今夜晚归的上班族,亦或是文质彬彬的大老板,此时都坐在烤摊前大快朵颐。一只大白狗眼巴巴的看着,期待着一口吃食。因为不知口味如何,我和老婆一人买了一串尝一尝。都说秘鲁是美食天堂,果然名不虚传,鸡肉、牛肉串都很可口,不亚于我们国内夜市上的烧烤。吃了两串,意犹未尽,逛到另外一个摊位,又买了一串牛腰,也许为了滑嫩,他们并不把它烤的很熟,咬上去咯吱作响,还有一丝红色。这个口感我不喜欢,吃了两片就丢给老婆了。老婆还没吃饱,走着走着,又遇到一个卖饼的妇女,一个饼下肚,她终于不再叫唤了。
不知是吃了没有烤熟的牛心导致轻微食物中毒,还是高原反应渐渐加剧,等我走回武器广场的时候,脑袋已经和双腿一样,沉的抬不起来。在石凳上坐下,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大量着眼前的金色雕像—印加王帕查库提。这个帅气的印加王手持权杖,向着太阳的方向振臂高挥。就是他,把曾经分散的印加部落,变成了强大的印加帝国。武器广场周边有一圈高档餐厅,人们在美丽的阳台上悠闲的喝着小酒。热闹是他们的,此时我只想平躺。可是,我离平躺还有着几十级台阶的距离,之前说过,从武器广场到酒店,走路不过十分钟,但是要爬一个大坡。咬咬牙,没有打车,一步一喘的向上爬。此时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每走三五级台阶,就要坐下休息,看看其他的爬坡者,走起来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终于知道,为什么check in的时候,前台的妹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打车回酒店了。大家都说库斯科的宾馆大堂会免费提供缓解高原反应的古柯茶,于是我一到便开始急切的寻找。谁知这么高档的酒店,古柯茶却遍寻不得。
到了房间,立刻躺下,再也起不了身。这是一个痛苦的夜晚,才睡到半夜,我就因身体不适而醒来。疼痛,乏力,躺下也不爽,起身也难受,摸了摸头,一定发了烧。本来想着要带的退烧药泰诺,止泻药黄连,最终一样也没有带。
我们预定的是库斯科的Hilton Garden Inn,80刀一天。这个酒店在有些国家只是个三星的水平,到了秘鲁就变成了豪华酒店,门童热情的迎来送往,前台的秘鲁小姐姐一口好听又标准的美音。酒店在古城的坡顶,当属观景的黄金地段。青砖红瓦,拾级而下,便可来到库斯科最热闹的武器广场。这本是极浪漫的事,未曾想到来势汹汹的高原反应,让这几十级石梯成为了我和床之间的最大障碍。
在床上熬到五点,决定起床,毕竟今天还有圣谷的行程,明天还有重中之重的马丘比丘,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因为热水镇的火车不能携带大行李,我和老婆各自收拾出来一个书包,其余的行李寄存在了酒店。昨天跟司机约了六点出发,到点出门一看,那辆小白车已经乖乖的停在了门口,跟昨天不同的是,车身变的一尘不染,定是司机昨天去洗的。看到我们,司机开心的跑出来,帮着安置行李。我们嘱咐他等我们一会,然后去楼上吃早餐。希尔顿花园酒店的免费早餐真是丰富至极,光是鲜榨果汁就有好几种,鸡翅、煎蛋、火腿,虽然偏美式,味道却很好,服务更是亲切贴心。我一口气啃了八个鸡翅膀,又灌下去几杯茶,顿时全身发汗,烧退了不少,脑袋也轻了许多。丢下10比索小费,我们抓紧时间上车,奔赴圣谷。
圣谷的秘密
先经过的是昨天游览的萨克赛瓦曼和市区的几个其他遗址,之字形城墙在远处看更是明显。开出市区,乡间小路越发颠簸,司机兴奋的介绍个不停,可惜我们连散装西语都不会,老婆来之前恶补三天,也就学会了几个关键词。这种时候,方知语言的重要,如果懂西语,那司机大叔就成了免费且踊跃的私人向导,这种体验该有多么好。不过大叔有了昨天和我们鸡同鸭讲的经历,居然知道提前下载一个翻译软件,重要的话就通过手机,别别扭扭的翻译成了英语给我们听。老婆和大叔分别对着手机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知是谁先提出了“安第斯雄鹰”这个单词,彼此居然都听懂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的我十分好笑。
不知道大叔是想带我们看活的鹰还是怎么,第一站居然停在了一个动物园Cochahuasi Animal Sanctuary,或者叫救助中心更为妥当。门票15比索,我们考虑之后决定参观一下,就当为动物保护出一份力。后来看到秘鲁旅游局官网,也推荐了这个保护中心,他们在没有政府帮助的情况下,靠一己之力去照顾动物,最后让他们回归自然。
讲解员是个当地的妹妹,正在努力的学习用英语解说,不时还需看着小抄。不错,语言就是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安第斯山区的人民要想走出贫穷,那就必须握住钥匙,学习英语,该从娃娃抓起,这也是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正在做的事。秘鲁这片神奇的土地,从来不缺神奇的动物。亚马逊盆地已经让我见识过一次,安第斯山脉,自然也不甘落后。这个救助中心里的动物我几乎都没见过:安第斯熊,安第斯鹅,四种羊驼,当然还有世界上最大的猛禽—安第斯鹰。
如果你听过那首脍炙人口的《老鹰之歌》,便会懂得印加子民心中的美丽与哀愁,而这只印加帝国的神鹰,则赋予了这首歌最美的旋律。饲养员专门解开绳索,让它展翅高飞,安第斯鹰风驰电掣般向我们驰来,臂展宽达两米。合影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想摸摸它,被立刻制止,这可是猛禽不是家畜,就连老婆靠近它,都被轻啄了一口呢。
早上的茶水喝的太多,很快,我就尿意十足,可是这穷乡僻壤,到哪里去找厕所?实在忍不住,我只能跟司机大声疾呼“Restroom”。司机听到我的呼叫,思索三秒,然后频频点头表示明白,立刻掉头,在小镇的主路上停下,然后指指窗外。《圆桌派》里有一集谈到旅行,马家辉大倒苦水,表示他的港普常常不能为大陆居民所以理解,闹出许多鸡同鸭讲的笑话,今天我算明白了。我沿着司机指的方向看去,外面确实有个建筑,可怎么也不像是个厕所,反而像个大垃圾箱,这是让我躲在后面凑合一下?为了确认,只好又求助于手机翻译,折腾了半天,司机一拍大腿:“原来你们要去Bano啊(西班牙语厕所),我以为你们要在这拍风景呢!”明白就好了,我赶快上车,大叔把我带到了一户村民家,帮着哇啦哇啦说明来意,人家挺友好的让我进去了。村民有个店铺,卖些饮料,我正跟老婆商量要不要买一瓶表示感谢,看到司机已经掏了1比索给他们,笑着让我们上车了。
皮萨克Pisac是一个圣谷村庄的名字,而在村旁的高山上,则坐落着一个巨大的印加遗迹。一路盘山而上,层层叠叠的梯田映入眼帘。梯田作为一种化丘陵坡地为田地的方式,全世界都曾采用,而精于农业的印加帝国,更是把它用到了极致,几乎所有的圣谷遗迹里,都包含这个重要的部分,从最著名的马丘比丘,欧阳泰坦博,到市区的萨克赛瓦曼,皮萨克也不例外,事实上,这里的梯田一共有四十块。印加人爱在稍低的梯田上种玉米,中间种土豆,最上面则种植藜麦。现在这些梯田已经荒废,都被青草覆盖,看起来却依然欣欣向荣。在梯田旁欢脱了拍了几张照,强烈的高反卷土而来,脑袋昏昏沉沉,体温似乎又开始上升,我找了一个阴凉的石洞口坐下,拒绝再往高处攀爬。老婆一个人背着相机上去了。
除了梯田,这里还有二十座塔楼,Habitaculo塔楼是封闭的锥形,与水道相连,而Atalaya塔楼则并非全封闭的。Intiwatana区主要是寺庙和宫殿,它们的建造工艺比别的区更加精美,重要的太阳神庙就坐落于此。K’alla Q’asa区是当年皮萨克城邦的主社区,建于山顶。这里有很多房间,塔楼,还有一个3米的隧道。Qanchis Raqay区也有不少房屋,主要是管控皮萨克城邦的东北部。皮萨克遗址与马丘比丘一样,由印加王帕查库提主持修建,皮萨克遗址兼具军事、宗教、农业三重功用,是守卫圣谷南门的重要圣地。
我在石洞口一边难受的等着老婆一边无聊的看锦囊,突然发现锦囊里说皮萨克山坡的石洞中曾经用来保存木乃伊。我心惊胆战的回头看,只觉洞里阴风阵阵,墙壁上还挂着几个蜘蛛干,吓得我迅速跑开。视野范围再无可以遮阳的地方,我又没力气再移动半步,便干脆躺在梯田的草坪上,闭上了眼睛。不时的,我还伸伸手动动腿,这并不是因为我躺麻了,是因为我很害怕有别的游客报警,说皮萨克遗址发现了红衣尸体。
皮萨克集市
终于,老婆累的气喘吁吁的下山了。如果现在让她回想,她会发现,自己的高原反应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们两个快要死去的人,决定去皮萨克城里买点吃的。
皮萨克在周二、周四和周日有着盛大的集市,可惜我们去的那天是周五。虽然不少摊位是空的,当地的风土人情也足够让我们看一阵了。这里出售的大多是羊驼制品,也兼有充满当地特色的宝石、珠串、绘画、乐器,价格也都不贵,原先想买一些送人,无奈实在精疲力竭,也就作罢。这里的居民几乎人人会编织,女人也就罢了,连看厕所的老爷爷也在织东西。虽然做着生意,这些印加的后裔大体还是本分老实,热情也热情,却不会太过分的兜售。路上有志愿者正在派送糖果,放学了的孩子拿到了糖,笑靥如花。
除了集市,皮萨克的菜场也很有意思。菜场门口是一排大排档,一份饭只要几个比索,相当于人民币十块多钱。此时我和老婆都没什么食欲,决定干脆买三根白玉米和两杯果汁做中饭。果汁放在大桶里卖,一共三种,我只认识紫玉米汁。卖玉米和果汁的大婶也是有趣,两位就这么面对面摆着摊,面前的东西一模一样。我们在一位那里买了,另一位就一脸郁闷。最后我们只得在两家各买了一些了事。一杯玉米汁两比索,一根芝士玉米三比索,顺带帮司机买了一根。
妇女三五成群坐在地上卖菜,水果铺上的果子个个饱满多汁,鲜艳诱人。最让人惊讶的是肉铺里的鸡,我和老婆不约而同的喊起来:“颜色怎么这么黄?难道是秘鲁的三黄鸡吗?”
我俩走累了,在一家鲜榨果汁的铺子旁坐下。这是我见过的最全的饮品单,食材一共75种,各种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任意组合,区区6比索就能装满一个巨型的马克杯。我们选了Melon Pear瓜梨,Tuna仙人掌果,还有Pineapple菠萝三种,现开现榨,不兑一点儿水,我和老婆喝到撑,终于把它喝完了,然而它甘甜的味道,依然让人意犹未尽,后来回到库斯科,我还在满大街找这种果汁。
我们在那里畅饮的时候,旁边坐下了一个秘鲁老太太,也捧着一大杯果汁慢慢喝。我们起身之后,老太太对我们说了几句话,似乎在讨钱。我和老婆有些不明就里,这个才喝完鲜榨果汁的老太太会是要饭的?看我们呆在那里,老太太也不过多纠缠,起身向隔壁的摊位走去。只见她对一个正在买水果的当地妇女说了点什么,妇女点头,老太太便将她手头的一把香蕉装进塑料袋,拎着蹒跚离开。我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刚才的果汁,是店家免费给她喝的,而那把香蕉,也是妇女送她的。刹那间,我就被感动了,怪不得来到库斯科之后,我总对这些本土的印加子民没来由的喜欢,原来,善良的心终是相通的。上车,司机果然还没有吃午饭。我们给他带了玉米,而他给我们买了水,彼此都很感激。
从皮萨克到马拉斯盐田的路上,圣谷的壮丽风光渐渐展现。巍峨的雪山、开阔的牧场和奔腾的乌鲁班巴河,当真是对得起“Sacred Valley”这个印加神圣山谷的美誉。经过司机指点,我们才发现道路两侧是大片的玉米地,其中的大白玉米是世界上最大的谷粒,可以抵抗剧烈的温度变化,只在圣谷种植。除了旷野和田地,汽车也会不时的路过小镇。在小镇颠簸的道路上,我看到了圣谷的贫穷,也看到了圣谷的美丽。在经过小镇Lamay时,司机激动的比划,说出了一个我们能听懂的词语“Cuy”—豚鼠。原来,这是一个专门饕餮豚鼠的特色小镇。秘鲁人爱吃豚鼠是出了名的,在味道方面,这种小动物也颇受好评。来库斯科之前,我就问过老婆,这次究竟要不要吃豚鼠?我们两在吃方面都是大胆而百无禁忌的,若是平常,这么新鲜的东西,我们怎么都要尝一尝的。可是,老婆犹豫了再三,最终说了三个字“算了吧”,跟我的答案一样。我想我们的理由也是一样的:我俩曾在夫子庙的花鸟市场买过两只豚鼠作为宠物,虽然只养了一年就出国了,但是这辈子,估计是不忍心再吃它们了。吃虽不吃,拍照总是可以的。小镇的服务非常贴心,除了餐馆门口的旋转烧烤炉,有的烤摊直接就摆到了马路边上,一手递钱,一手递鼠。虽然我没有递钱,卖鼠的大哥还是爽快的把鼠递给我拍照。这只被拍扁的豚鼠外焦里嫩,乖乖的趴在铁签上,身上已经洒满了辛香料,整只鼠散发出诱人的光彩。想到我曾经的宠物,我默默咽下了口水,挥别豚鼠镇。道路边有农民的水果摊,司机买了三个桃请我们吃。他对摊主说了几句,摊主便心领神会,用一个塑料袋帮我们把桃清洗干净。这个桃味道还真是不甜,不过也算解渴。
上帝眼影盘
马拉斯盐田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景点,它的门票十比索,昨天的套票不含,要单独购买。司机熟门熟路的先把车停靠在最高点,让我们俯瞰盐田全景。他踊跃的帮我们拍照,绞尽脑汁的取景,还强烈表示想用全景模式,虽然最后操作失败了。我们邀他一起自拍,他开心的像个孩子,Glacias(西班牙语谢谢)说个不停。我实在太喜欢库斯科人了!
远远看去,无数盐田组成一条灵动的瀑布,悬挂山间,等走近了,又如棋盘一般,无比规整。这种重复多单元的结构,让强迫症患者感觉到了强烈的舒适,我和老婆咔嚓咔嚓拍个不停。除了规则的形状,我还喜欢它淡雅的色彩,从咖啡,到灰,到白,怪不得被称作“上帝的眼影盘”。不过它跟上帝并没什么关系,这是智慧的印加人民一手打造的。其实,这片古盐田,在印加文明之前就已出现,当时的文明叫做Wari文明。史前盐湖里的盐在这里与山泉混合,当人们发现山谷冒出的泉水蕴藏着丰富的盐分,便开凿池子引泉水注入,到印加时期,盐田规模发展壮大,达到5000块之多。人们精心的收集粗盐,拿到周边售卖,采盐便成了印加的工业之一。现如今,部分盐田仍在使用,归私人所有,我们参观,还看到圣谷的农民辛勤的弯腰采盐。
马拉斯盐田附近,就是著名的莫雷梯田。莫雷梯田独特在哪里?在它的形状。跟其他因山就势的梯田不同,这里的梯田并未修筑在高山上,而且是少见的圆形梯田。七个同心圆拼在一起,极具对称的美。印加人为什么要修这样的梯田?因为他们深谙自然法则。
印加人精于农业,这些层状的梯田,便是印加人的天然实验室,培育出了无数的优良品种。印加人精心的打造每一层梯田,最下层是大石块,然后是小碎石,接着撒上沙土,最后才铺上适合农作物生长的土壤。这里的梯田具有神奇的微气候,从底层到高层,可以相差5-7度,而修筑的石块,也起到了太阳能板的作用,在白天吸收热量,日落后慢慢释放。印加人在每一层种上不同的作物,以观察气候对它们的影响。靠着这些梯田,印加人培育除了土豆这个高营养价值的作物,并把它传遍了全世界。当土豆传到欧洲,解决了无数人的吃饭问题,整个欧洲人口上升了1/4,所以说印加文明改变世界,一点也不为过。
莫雷梯田其实有好几块,除了那块最著名的,其他的需要再走几步才能到达。我的体力已经透支,老婆只好独自去拍照。规整的梯田与它身后的雪山遥相呼应,为伟大的印加文明唱着赞歌。
从莫雷梯田出来,山路越发险峻难行,小车简直颠出了天际。我在后排难受的闭上了眼睛,老婆在前面紧张的手心冒汗(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我严重有理由怀疑,他在此后的行程中体力急速下降,就是被这段山路吓的。我想司机心里也不好受,这么颠的路他的车寿命肯定削减不少,更何况是昨天新洗的车。从莫雷梯田到欧雁台这段路,也有不少好玩的景观。其中一个,就是著名的悬崖旅馆。四个铁皮笼子挂在90度的悬崖峭壁上,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想要入住,还需要努力攀岩120米,或者乘坐滑索。在我本就很虚弱的情况下,这个旅馆看的我几乎晕厥。不过,秘鲁的山羊一定很鄙视我,他们在峭壁上如履平地,吃草吃的很欢。
梦断欧雁台
到达欧雁台的时候,我和老婆都只剩下最后一口仙气。进了遗址,我们同时兴奋的大叫:“哇,这个遗址如此壮观!”然后,又尴尬的面面相觑,试探着问对方:“你还能爬上去吗?”两颗头顿时像拨浪鼓一样摇晃起来。
欧雁台是我目前所到遗址中,最喜欢的一个。它完好,壮丽,险峻,没想到,我却因为高反而爬不上去,还好我的长焦够长。欧雁台也是英明的印加王帕查库提所建,是圣谷东北角的重要基地,是西班牙入侵期间印加帝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沿着梯田拾阶而上,便可到达军事区。跟别的遗迹一样,山顶有一座太阳神庙The temple of the Sun,神庙的墙壁是六块重达20吨的巨石,神庙的建造并未完成,说明欧雁台还在建造期间就遭受战争,最终城邦遭到遗弃。除此之外,还有著名的十神龛—Enclosure of the 10 Niches,印加人先进的灌溉和祭祀系统—各种水池,喷泉。
我和老婆发现对面的山上也有些异样,几十个石碑分为四层整齐排列,我们猜想该不会是墓地吧,顿觉山上阴风阵阵。后来才知道,那些石屋不仅不阴森,还阳气十足—那是是印加人的粮仓。
这座山上还有一个玄机,不经提示可能很难发现,就是一张脸。那是造物者Wiracocha的面孔,它在前印加至印加时期,都被认为是万物之主。他戴着尖帽,表情狰狞而威严。日暮时分,遗迹的风很大,我们坐在石凳旁,看穿着蓝裙的印加妇女为她的孩子拍照,看背着花兜的印加妇女与同伴边走边聊,感叹了一会世事变幻,岁月变迁,便离开了。
欧雁台门口是一排卖纪念品的商铺。圣谷移步换景,欧雁台与皮萨克相距不过60公里,门口的小商品却已不尽相同。这里的脸基尼,羊驼帽,还有萌系的印加王挂饰,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事实上,欧雁台小镇也有它自己独特的风味,如果你仔细看他们的屋顶,会发现不少屋顶上都坐着小动物,通常是两只,有点像小猫却又不是,这就是印加人向大地之母Pancha Mama的祈福方式了。
正值周五放学,孩子们或笑或闹,玩的正欢。几个穿着鲜艳的秘鲁小姑娘,静静的坐在古屋门口聊天,美好的像画一般。
五点半,司机把我们放在欧雁台火车站的换票处,圣谷的行程便告一段落了。我们如数付了美金给他,并加了五刀小费。这两个数额都明显高于他的期望值,大叔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并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以后需要用车还可以找他。虽然已经接近天黑,他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街边等候。毕竟欧雁台人来人往,如果此时能带到客人,满载返回库斯科,这一天对他来说就很完美了。因为前往热水镇的火车有行李限制,我和老婆各背了一个大书包。里面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还有两个相机,三个镜头,一个至今没有用上的无人机(因为圣谷的主要景点都禁飞),重量可想而知。我俩现在都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紧吃饭,补充体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婆一看钱包,这次带来的比索居然用完了,只剩美金。他让我看着两个印加巨石一般沉重的大书包,自己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换钱。还好,小镇有一个兑换点,虽然汇率很差,总算是能吃上饭了。 小镇的主街有不少小吃店,我俩虽身体虚弱,胃口却一般,于是边走边看。不一会,看到一个当地人带着孩子坐在路边的排挡上喝鸡汤,感觉正是我们现在所要的,于是就在他旁边坐下,也要了两碗。鸡汤热乎乎的,生姜味很足,八比索一碗,合十六人民币,里面有一只鸡腿和一把面条。老婆生平最讨厌生姜,如今也管不了了,大口的喝汤。一碗下去,果然有效,我感觉我的烧又退了不少。对面又来了两个亚洲女孩,一个是ABC,一个是ABK,坐下来之后笑盈盈的用中文 问我们鸡汤的味道如何。大家相谈甚欢,结果第二天在马丘比丘上又碰到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从欧雁台到热水镇不过50公里,火车票价却要50美金,看来秘鲁人认准了能来旅游的都是财主这个真理。所幸候车室还算舒适,候车过程也算顺利。
车厢里黑漆漆,也没有行李架,大家都不知行李该放哪里,抱的抱,放脚下的放脚下,顿觉空间狭小。虽然距离不长,却频繁停站,短短50公里耗了将近两小时。老婆已经累瘫,上车便睡,我也迷迷糊糊,期间列车员送过一次饮料一次巧克力,都晕乎乎的错过了。
热水镇的旅馆定在距离车站十来分钟的地方,在一个坡顶。老婆预订时,特意避开了车站近旁,说是怕太吵,谁料在我俩如此的身体状态下,反而弄巧成拙。此时老婆已然奔溃,我倒还剩最后一丝力气,到达库斯科以来,她跟我的精力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从来不会一起很差,或者一起很好,我们的高原反应,充满了时差。我俩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爬上斜坡,找到了旅馆。这家旅馆一天只要30刀,服务却很不错。前台的小哥非常努力的用英语交代着第二天游览马丘比丘的注意事项,我们俩早就累瘫,却还是得耐着性子听下去。回到房间,老婆立刻横在床上,再也没移动过。我勉强洗了个澡,也早早睡下,毕竟明天还得五点半起床,去瞻仰无数人心中的圣地—失落的天空之城马丘比丘。
失落的文明
早早醒来,评估了一下身体状况,觉得还不错,放下心来。我一直担心,要是还像昨天游圣谷那样虚弱的状态,怕是要爬不上马丘比丘了。上厕所的时候手贱,趁着旅馆有网,查了查别人圣谷包车的攻略,突然发现我们包贵了,心里十分的不开心。我们马丘比丘的门票买的是七点钟,不仅马丘比丘,在出发前半个月,居然还抢到了华纳比丘的票。因为定了下午热水镇返回库斯科的火车,以及晚上库斯科回美的飞机,所以,今天的行程不可谓不紧张。六点半出门,大街上已经拍起了长队,大家都在等着大巴前往马丘比丘。大巴班次很多,所以没多久也就上车了。汽车盘山而上,窗外一片白雾迷蒙,能见度为0米。不过我们知道马丘比丘的天气一向如此,等到太阳出来便可守得云开,所以并不惊慌。老婆的安排是先攀登华纳比丘,等下山之后,再返回游览马丘比丘。
这个决策很英明,清晨虽然雾大,却凉爽无比,等爬到华纳比丘山顶,恰好能看见马丘比丘云开雾散金光四射的一刻,但是若是十点以后登山,安迪斯高原毒辣的阳光会照的你汗流浃背,斗志全无。倘若再下几滴雨,那陡峭的山路就基本成了夺命断崖。我们穿过雾中的马丘比丘,到达了华纳比丘的入口,为了控制人数,入口需要登记,每个人的游览时间也控制在四小时以内。山上植被很多,还有中国人最爱的竹子。因为刚开始爬的时候并不费劲,我和老婆还在一路嘟嘟囔囔昨天包车偏贵的事情,心情不是很爽。等到了高处,登山石阶变的狭窄而陡峭,必须一心一意注意脚下,根本考虑不了其他。华纳比丘海拔2720米,比马丘比丘高出300米,虽然看起并未升高很多,但不知是山路太陡,还是高反未过,大家都气喘吁吁。我们前面的一对老夫妻问下山的人,离山顶还有多远,那人说十五分钟,大家倍感振奋,奋力向前,等走了十五分钟,还没有山顶的影子,只能再问,答曰还要十五分钟,大家方知第一个人为了鼓励我们,故意说短了时间。
快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一步一景。回首俯瞰,这座美丽的天空之城,这座失落的印加古城,这座神秘的文化圣城,在云中若隐若现,什么远虑近忧,通通抛诸脑后。继续向上,突然听到马丘比丘上一阵惊呼,还有雷鸣般的掌声,回头一看,云层已经完全散去,一座五百年的古城,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这里没有黄河,山下却有汹涌的乌鲁班巴河,这里没有华山,我所在的,却是同样险峻的华纳比丘山。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只可惜,这里没有遗民,西班牙和原住民血统已经代代相混,再难分清,也不会再有王师,曾经铺就遍地黄金,打造荣光伟业的印加帝国,早已轻易的被178个西班牙骑兵灭国,如今留给它的人民的,便是梯田,盐田,古城的遗址,当然,还有印加人精修农业,顺应自然的生存智慧。
我们在山顶驻足良久才舍得下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如今天朗气清,再看一眼来时路,才发现之前就在山脊上行走,不得倒吸一口冷气,离开华纳比丘大约是十一点过,因为景区内没有厕所,所以也没多带水,现在嗓子冒烟。跑到马丘比丘大门口买了一瓶6索尔的高价水,重新入园,仔细探索这座神秘的古城。
马丘比丘曾经是印加帝国的一座城市,建于公元1300 年左右。Machu Picchu来自于本地语言Quechua(克丘亚语)。秘鲁南部一些村庄仍在使用这种语言,城市修建在马丘比丘山和华纳比丘山中间。1911年7月24日,耶鲁大学历史系主任希拉姆·宾厄姆(Hiram Bingham)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发现了这座因西班牙入侵而被印加帝国放弃的神秘古城。这座印加城市因为位置偏远,无人知晓,最终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我和老婆在迷宫一样的城堡里穿梭,这里的游客很多,不少人都穿着印加人的斗篷,使自己与古迹交融。三毛在三十年前来过,在这里与神灵对了话,也就是那场对话,使得她提前跳上了火车,没有被泛滥的乌鲁班巴河吞没。她这么说,起初我是不相信的,这一定是太思念丈夫荷西,才会产生的幻想。不过来到这儿,我突然信了。马丘比丘的山川河流、青天白雾、一石一草,短暂的朗朗晴空和持久的沥沥细雨,都在告诉我,这片圣地,也许不止荫庇着印加人,也荫庇了三毛,也会荫庇于我,以前是,现在亦当如此。
印加文明虽属美洲三大文明之一,与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齐名,却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还使用古老的结绳记事法,使得遗迹的解读有了很大难度,也使马丘比丘更添一丝神秘。或许有一天,马丘比丘的秘密能够大白于世,伟大却凋落的印加文明,能再次以自己的方式复苏。
葬礼石(the funerary rock)葬礼岩是守望者小屋旁边雕刻的整块巨石。由于没有书面语言,印加人留下了许多谜团,例如这个岩石是用来干什么的。一些专家推测它在葬礼前用于放置木乃伊,而另一些专家则断言它是用于动物的祭祀,因为古老的印加人有祭祀羊驼的倾向。
研钵 (Mortars 或者Stone Water Mirrors)在城市的工业园区中,地下有一个刻有两个圆形空腔的石头,宾厄姆认为它们是用来研磨土豆和玉米的研钵,但有些专家不同意。现在人们认为,它们没有实际作用,而是出于祭祀目的。印加人利用池子里清澈的水的反射进行占卜,这就是它们也被称为水镜的原因。
印加之石(Intihuatana,也叫栓日石)这座奇妙的多面石在马丘比丘(Machu Picchu)城市区的最高点。Intihuatana名字本身并不代表这块石头,这个名字来自宾厄姆,是他从皮萨克遗址(Pisac)一个类似雕塑上借来的。在克丘亚语中,它的名字翻译为“太阳系住的柱子”。 有人说这是一个天文仪器,像是中国的日冕,用来测量时间,但是,由于这里云遮雾绕,日冕似乎很难用上。也有砖家认为这块石头被用于山的崇拜,因为它位于这座山的顶峰。在春分和秋分的正午,这块石头会失去它的影子。
神鹰庙(Temple of the Condor)在水镜旁边,是一组倾斜的裸露岩石。它包含三个梯形小房间,每个都大到足以容纳木乃伊,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猜测这里被用作牢房的原因。在巨石最前方的地上,有一块三角形的石头,很像安第斯秃鹰的头,它的头朝着日出方向,而秃鹰被印加人认为是上天的使者。所以这可能是个祭祀的地方:有一条小的水渠穿过这里,使血液可以供养脚下的土地。监狱建筑群 (The Jail’s Group)这些建筑被认为是监狱,一部分关押下等人,一部关押贵族。墙上的洞据说是把膀子伸进去拉断骨头用的,恐怖!
梯田(Terraces)跟其他遗址的梯田一样,梯田地表的下方依次是从小到大的整齐石块,引导雨水快速分流,避免局部坍塌。正是这样的设计,才让这些梯田能保存几百年。马丘比丘的梯田海拔差距很大,甚至可以用陡峭来形容,从城市区拍过来,更显马丘比丘这座天空之城的巍峨气势。
圣泉水(Sacred Fountain)(16个连续的泉水流动系统)马丘比丘拥有精巧的水利系统,这16喷泉完美展示了马丘比丘背后辉煌的土木工程。16个喷泉设计相似,但每个都有独一无二的细节。这座古城的居民通过这个系统将水汇集起来。水神是安第斯神殿中最重要的神灵,主导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农业发展,这里的水也被认为是圣水。
守护者小屋/警卫室(hut of the caretaker of the funerary rock)守望者小屋坐落在两条印加小道交汇处陡峭的山坡顶上,是古代印加人理想的瞭望点。窗户望出去,可以轻松监视农业区,城市和印加古道。如今,它仍然是马丘比丘的最佳观景点之一,从这里可以拍到经典角度的马丘比丘全景照,背景则是华纳比丘。因为爬华纳比丘消耗了过多力气,我和老婆爬守护者小屋十分费力。
皇宫遗址(The Royal Palace)印加皇族偶尔来此居住的地方。这里也是通往太阳神庙的主要通道。印加国王本人占据了最大的房间,附近还有其他房间供他的妻子和家人使用。周边的房间是随从的临时住所。
主城门(Main Gate of the City)正门是石头,将农业区与城市区分隔开。根据门口雕刻的圆环和孔洞,这里可能曾有一扇有梁的门,以确保安全。印加人很珍视周围群山的框架和景致,所以尽可能的使门窗与他们认为神圣的环境对齐。从正门望出去,你就能看到惊人的景观。
梯田上悠闲的晃荡着几只羊驼。它们明明应该出现在守护者小屋的位置,作为相片的最佳前景,但是羊驼可不管那么多。安第斯的羊驼是自由的,它们高兴,可以跃上两米高的梯田,走到马丘比丘的最高处俯瞰苍生,它们不高兴,就只管低头吃草,你怎么引诱它们,也是没法子的。
太阳神殿(Temple of the Sun)太阳神殿是一个宏伟的建筑,呈半圆形弯曲。在6月21日的冬至日,光线进入其窗户,照亮了神圣的中央岩石。我一直对圆形的神殿抱有好感,我喜欢它们柔和的线条,虽然失了凌厉,却多了温润,这不正是太阳带给我们的吗?皇家坟墓(royal tomb)太阳神庙的下方是一个洞穴。尽管没有发现木乃伊,但它仍被称为皇家陵墓。石头上雕刻着壁龛,台阶也是岩石上直接雕刻出来的。
采石场在大祭司房后面是采石场,这里有很多打磨了一半的石头,可以窥见印加人怎么一点点凿出那么多的花岗岩砖头的。
主庙(Principal Temple)这是马丘比丘中少见的建造失误,主庙的东墙已经沉降,向外倾斜。证据表明,在印加时代,隔离墙就开始发生转变。大殿内有一块大石头,用来祭祀的。大祭司房(House of the high priest)它在主庙前面,比侧面的庙宇建筑质量低。宾厄姆博士认为寺庙的大祭司就住在这里。这里的大理石来自欧雁台,因为那里才有粉色大理石。
三窗庙(Temple of the Three Windows)与主庙相邻,这是印加人追求完美景观的另一个示例。这些窗户不是为了实际通风而设计,具有神奇的宗教意义(但是目前没研究出来是啥)。有种说法是窗子外不远处有一块矩形石条,曾用作观察太阳。马丘比丘其实当时还在建设中。这座神庙正准备修建屋顶,但在因为西班牙的侵略而放弃了。这些窗户的大小和石雕都很醒目,每个窗户都被多边石包围。
主广场(Main Square)主广场是整个马丘比丘古城内最大的一片空地。这里可能是大型仪式的举办地,同时也区分了马丘比丘的贵族区与平民区。
圣石(Sacred Rock)神圣岩石(Sacred Rock)是一个位于基座上的巨石。这种特殊的岩石也被称为“Apus复制品”(Apus古称“山峰”),因为它的轮廓非常类似于身后的Yanantin山。对于印加人来说,马丘比丘周围的山峰充满了神圣的含义,这些山在他们对宇宙的展望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经过大半天的暴走,在回热水镇的火车上,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了。空调开的很冷,列车员送来一杯当地白酒,请乘客免费品尝。看我一饮而尽,开心的又要再倒,我慌忙拒绝了。列车上发的巧克力也很香甜,当然,也可能是我饿了。晚上在库斯科机场候机飞利马,然后转机回美。秘鲁的机场的效率实在是不敢恭维,如果不是提前两小时到达,八成是赶不上飞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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