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成都，直奔映秀。
 
映秀地处四川汶川县城南部，是阿坝的门户，也是去往九寨、卧龙、四姑娘山旅游的必经之路。当然，它也是《40余天，8000多公里，80后小夫妻自驾穿越小半个中国》计划中的重要一站。
 
说起来，整个自驾行程中最让人感觉肃穆、庄重又悲壮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今天要讲的映秀5.12汶川地震遗址，二是后来在郎木寺现场围观天葬全程的经历（“天葬”后面会专门讲）。

从成都到映秀，前面收了多少费用已经记不清，但在都汶公路映秀段上，眼看着映秀就在附近，但找起来可真是既绕也晕。入口：都汶映秀站，出口：都汶玉堂站；然后又从都汶玉堂站重新上一次，结果出口才是都汶映秀站。MD！本来是短短一段距离，结果一上一下、一进一出花了两次17元，内心非常不爽。如果……如果是为了支持灾后修复和重建，那我们也认了。但这么坑爹的高速计费方式真心不敢恭维。经常开车走高速的亲们，你们懂！
 

到了映秀，发现人还真不少，去停车的时候看见许多当兵的一直在瞅我们，还冲我们笑，后来马先森摇下车窗和他们闲聊了起来。原来是老乡，难怪，而且他们也是XZ人，说是在这么远的地方看到我们的车牌号感觉很欣喜，而我们亦然。之前走了那么多路，就只在某服务站见过一辆山西的车，如今在四川突然见到这么多山西人，还真是觉得蛮奇妙。攀谈了一会儿，了解了各自的情况，原来他们是曾经在汶川地震中提供医务支援的医务兵，时隔多年，又自发组织来看如今重建后的映秀……不知道此刻的他们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嘱咐我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我们停好车安顿好后，他们一行人早已远去，然而背影却很伟岸。后悔当时没有留张合影。
 

话说，2008年5月12日，震惊世界的四川特大地震发生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犹记得那会儿学校中区的广场上搞关于5.12的大型活动。我和几个同学过去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到处都是蜡烛，到处都是横幅，耳朵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诸如“逝者安息，生者坚强”“5.12我们不会忘记”“沉痛悼念5.12”之类的口号声，以及各种啜泣声，空气里蔓延着沉重而又悲伤的气息。记忆中，那时候我们所理解的有关地震的悲恸、恐惧和触动大多来自于媒体的报道、电视画面的呈现和人们口中的故事，虽没有亲历但也足以震撼人心。
 
可是，如今来到真正的灾区现场，却又是另一番震动。映秀镇是震中和重灾区，官方数据显示，全镇一万多人口，地震中数千人死亡。一路上说笑游玩的我们，一来到映秀感觉气氛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景区里有游缆车服务，但我们没坐。近处的一块指示牌上写着“映秀小学遗址”，如果不是某个角落里依然伫立着一个旗杆，我们也无法想象这一片杂草重生，偶尔冒出一些花的地方曾经就是映秀小学。

除了旗杆和一个还算坚挺的建筑，可以说这里几乎被夷为平地。想起刚进映秀遗址的时候，门口有那么多的游客，但是来小学遗址的人几乎没有，因为它太不起眼，也太容易被忽略。当时马先森提议来这边看看的时候，我还有些抗拒，因为这里太过清冷，他说绕着小学遗址转一圈的时候，我更是紧跟其后，因为太害怕。马先森说，他们又不会害你，都是好人，我说我知道，但是这的冤魂太多，他们太可怜……马先森指着脚下一堆堆焚烧过的灰烬说，你看近期肯定有人来这祭奠过，所以逝去的人应该很安心。我说哦。

环看四周，到处是高耸入云的山，伴随着巨大的压迫感。映秀小学的对面，就是连绵起伏，左右望不到头的山脉。马先森感慨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发生灾难就是想逃都没法逃。要是地震引发泥石流，山上的石头肯定会顺势滚落，而且又是从那样的高度滚落下那么大的巨石。简直不敢想象。
 
在映秀小学逗留了一会儿，出来后我们穿过一座矮小的桥，就看到了重建后的映秀镇。
 
柳暗花明又一村。

镇子里都是像别墅一样的小楼，楼前停着的轿车，正在经营着的各式各样的饭馆、旅舍，街道上干净、整洁，偶尔能看到在门口招揽生意的本地人，显然，旅游业是这里的重要收入之一。

看到过五颜六色的经幡，也看到过挂着红绳的许愿树，都代表了人们美好的祝福和期许。

慢慢地踱着，感受这里的和谐、安详与宁静。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映秀小学遗址，恐怕我们也不敢想象这里有过山河破碎的曾经。前后几年，变化之大，要感谢那些参加援建工作的单位和个人。

在小镇里转了一大圈，陆续看到银行、医院、商店等，映秀镇宛若一个小社会，各种基础设施配置齐全，也算小康。
 
人们出来进去、工作生活井然有序，神情平和。
 

马先森突然问我，你觉得他们幸福吗？
 我说可能一半一半吧。
 马先森说，是哦，生活质量是提高不少，但很多人的家人已经不再……
 
或许，生者更好地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而后我们各自感慨起人生来，觉得活在当下实在太重要，觉得珍惜身边人也太重要。
 
走着走着，看到了岷江。新闻上报道过，汶川地震期间的13日晚至14日凌晨，汶川县境内突降暴雨，导致映秀、漩口、银杏等多个乡镇发生滑坡、泥石流等灾情，交通、通信、电力、供水中断，截至14日15时已造成38人失踪，特别是岷江河段形成堰塞湖，将沿江的九寨沟环线、213国道淹没200多米，道路中断，大量人员滞留或被困。

都汶高速映秀段侧山体突发泥石流，岷江改道冲进映秀镇，数万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震中生命线再次中断，映秀板房医院被冲毁。

依山傍水，泽被一方人，也能毁掉一方人。大自然的摧毁力实在太强，人在自然面前简直渺小如尘埃，爱护、保护环境根本就是迫在眉睫，只是我们总是觉悟太晚。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逢北京大雾霾红色预警。这几天打开朋友圈，上网看新闻，到处都是关于雾霾的调侃。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今天人类不解决雾霾，明天雾霾就要解决人类。可悲！
 
很多时候，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其实都是人类“自作孽”的结果。一个道理，值得反思。
 
我们沿着岷江边上的栏杆走，看见几辆游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马先森说，其实我们走着溜达也蛮不错，我说是啊，深处其中，感触更深。

后来在一处地方看到很多人，仰头一望，是漩口中学。跟着人流往进走，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卖花的。就是一边摆着一排花，另一边放着一个募捐箱一类的东西。我们拿了两支，往箱里塞了点钱。

进去以后，先去左边的“四川汶川特大地震记事浮雕墙”前面献花，然后到中间的《汶川时刻》瞻仰。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被定格的时间，永远地凝固在白色石雕的“表盘”上。
 

据一位导游介绍，漩口中学本来不在映秀，只是因为2004年修建紫坪铺水库，漩口中学迁到映秀镇和映秀中学合并在一起，组建成了新的漩口中学。2006年10月才正式投入使用，但在2008年就遭受了5.12特大地震。所有校舍建筑下沉、坍塌，5层楼只剩下3层，3楼直接变1楼，原本的1楼2楼变为碎屑，漩口中学损毁严重，如今漩口中学的废墟被作为遗址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它也是“5．12”汶川特大地震中唯一得到较为完整保存的大型遗址。
 
搬迁后的漩口中学终究还是没逃过一劫。哎！
 
继续跟着人群走，看见各种破破烂烂的建筑，野草疯长，将其包围。

高中部男女生公寓和附近的一栋楼几乎面目全非。

原本5层的公共卫生间是这般模样。 

教学楼损失也很惨重。

带团的导游在进遗址前做起了详细的解说。讲了好一会儿，拿出两张光盘说，这些盘里记录了当时地震的现场情况，有要买的人可以联系我，十块钱一张。正说着，只见跟团的几个人直往后退，摆手说不要，意思是好奇是好奇，但是花钱嘛……就……
 
穿着民族服饰的导游见状就哭了，随后一边梗咽着讲自己家人的故事，一边抽泣着说，免费听大家都愿意，一说掏钱就躲老远，她还说自己的亲人在地震中丧生了，说灾后大家的生活其实特别难……当导游真的赚不了几个钱……
 
跟团的另外一撮人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四个人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一边从包里掏出20元。导游一边哭着一边给他们递上一张光盘。那几个人忙着挥手说，我们不要光盘，我们就是想帮帮你，视频我们不想看，看了也伤心……你也别哭了……
 
导游坚决不要他们的钱，推脱着，意思是咱俩做买卖成，你拿东西，我收钱，你要是白给，这钱我肯定不能要。给他钱的那家人最后还是把钱硬塞给她，又安慰了一会儿，导游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给钱的人肯定是好意，而导游一时的哭诉也不过是那一瞬本能的情绪发泄。只是，怎么说呢，刚刚的一幕让人难受，也让人尴尬。
 
问马先森怎么办？他说待会再说。我个人的感觉就是导游每讲一次当初地震的经历和自家人的实例，就是一次对自我的掏空和对悲恸情绪的消费。
 
被渐渐忘却的痛苦回忆要一次次提起。
 不愿想起的噩梦又来了。
 痛失亲人的苦楚本不该为外人道却那么容易触景生情。
 ……
想获得别人的帮助，但又不希望是完全出于施舍。
 
矛盾的个体。
生计很重要，但尊严也同等重要。
 
去教学楼遗址要踏上几段台阶。大家排着队往上走，转弯处专门有人给照相，背景正好是教学楼遗址。当时立马明白了意图，不过也放心了，同样是帮助，至少不用是面对面的怜悯。 

围着遗址绕一圈，导游在给那些跟团的人讲解的时候，我们也依稀能听到一些：她讲儿子的震后后遗症，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喊“妈妈救救我”；讲亲戚家的小孩在地震中丧生于映秀小学；讲邻居家的儿子估计就埋在眼前的这片废墟下根本挖不出来；讲自己在地震时听到天上救援的飞机声，拿着块红布发求救“信号”；讲那些救援人员把物资都给了他们，自己啃生土豆的故事……

除了导游，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气氛更加沉重。
 
眼前的景象，导游的讲解，眼睛不湿也难，导游更是一路说一路哭，听着可怜，前后的人都在安慰她。快走出遗址时，马先森说要在某个角度给我拍照，我说要拍就拍个背影留作纪念吧。

听导游说，刚刚景区为大家拍了照片，想要的可以自己去门口找。小的免费送，大的花钱买，十块钱一张。出门时，我们寻到了自己的照片，并买了大照片。看见很多人也买了大照片。
 
很安心，希望到时导游能从拍照的钱里多分一杯羹。
 

逛完漩口中学遗址，打算在附近的一个农家乐里解决午餐。等餐时，一位佝偻老人，面相慈祥，背着个竹篓来到我们桌前。她笑着说自己卖的杏是她亲手摘的，很甜……这难道就是之前一位成都大哥提到过的“映秀杏”。

马先森不爱吃杏一类的东西，我买了一斤。老婆婆连声说谢谢，还说他们生活其实特别不容易……随后她又去隔壁桌推销自己的杏，看见就餐的人也都买了些，好事儿！
 
等了一阵子，菜陆续上齐了。水煮肉片、泡椒豆腐汤，木桶饭。当地人真是淳朴，盘子又大又深，份量特别足，美味又管饱。虽然吃得辣眼睛，但是辣得特别嗨。说实话，在成都吃的菜都没这的辣，没这吃的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