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心底深处的一个角落,我很清楚在我人生的节点中早晚会迎来这一天。 一个人上路,穿越澳大利亚。 23天, 6000公里横跨澳大利亚大陆,2000公里尘路穿越中部沙漠无人区,经历澳大利亚沙漠中最美的风景。 如果说20岁的时候没有足够的勇气, 那么30岁便正是时候了。过去十年经历了太多人生的滋味,走遍了世界也经历过生死, 即便是再过美好的生活也平息不了心底深处那个最初的声音。 这不是逃避更不是发泄,只是我想在我的生命中拥有一段和自己独处的日子,静下心来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享受孤独, 我想爱上我自己,仅此而已。 谢谢家人的理解和信任,给我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我做我自己。
题外话: 这次旅行, 我准备了近3个月。 独自旅行本来风险系数就大一些,加上又是走澳大利亚中心沙漠这条本来就很有挑战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分析风险, 然后把风险降到最低。 关于拍照和视频: 设备: 单反 (5D,可以录视频)+ 两个镜头, 无人机, Gopro 3个, 三脚架。 无人机有智能跟随模式, 开启以后可以自由开车, 把遥控器放在旁边就可以了, 停车以后再关闭跟随模式。 一个人完全可以操作。 只是镜头的运用比较简单。 低飞追车再突然拉升这种高难度镜头一个人就搞不定了。 所有照片和视频全部用三脚架。 这里的许多照片都是视频的截屏。独自旅行三脚架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照片中手上总会拿着一个遥控器.....关于准备工作: 独自在隔绝的沙漠里徒步或驾驶,只有Plan A 是不够的。 比如在沙漠里徒步时的定位: PlanA, 事先下载好offline 地图,两个手机, 用指南针GPS定位PlanB, 携带太阳能充电宝, 防止两个手机都没电PlanC, 携带无人机, 备用电池2块, Plan 都失败时放飞无人机找路 Plan, 携带纸质地图和军用指南针, 在电子设备全失灵的情况下,手动用指南针在地图上地位 (这个技能走前我学习了很久)PlanE (求救):电子求救beacon,求救哨子,反光镜子,挡蛇板,蛇血清,卫星电话,防狼胡椒喷雾/红色印记喷雾。另外,除了背足够的水,要携带明矾(过滤水),需要懂得怎么在沙漠里找水源。除此之外,尽情 !!
一个人了, 真的没了别人
到达Darwin 机场时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我费力的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出机场的玻璃门,一股热浪瞬间把我吞噬,白晃晃的骄阳照的人抬不起眼睛,看了看天气预报, 此时正36度。 机场外面根本没有什么人, 一片陌生的土地对着万分疲倦的我,烈日下站着等出租车不过5分钟光景, 汗,便似水般流到脖子里去。 那么我这是在南半球了,不过两个月又一次回到这里, 只不过这次是在北领地,又一个新的开始。去租车公司的路上喉咙还是梗住了。就要见面了,等待我的是一辆Toyota Hilux, 3年前在纳米比亚自驾出车祸时我驾驶的正是这辆车,从此以后我对Toyota Hilux便有了一种情感, 我总是觉得冥冥之中我和这辆车有种特殊的联系。租车公司里冷气大力的吹着,一辆崭新的Toyota Hilux 静静地停在门外的烈日中。我怔怔的望着它,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纳米比亚,一切都恍如隔世。“你一个人,23天,穿越沙漠!?” 租车公司的老板渐渐提高的嗓门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惊讶的反应, 每一个得知我要独自穿越沙漠的人几乎都是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能先看看车子吗?”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目光根本无法移开,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抚摸它了。 “不要急!来来来,你先读一下条款……”老板拿过来一大推文件让我签字。 我大致过了一遍,飞快的签了字迫不及待跑出去看车了。我站在烈日下呆呆的看着车子,还是哽咽了。 依然是白色的车,依然是右边驾驶,那么熟悉的车,我知道我总有一天还要回到Toyota这辆车上继续我的旅行。 它是崭新的, 2017年最新的车型,两个导航仪,所有的露营装备,卫星电话,一切都全副武装。 我蹲下看了看轮胎, 宽大而厚重。 我叹了一口气,那年出车祸的那辆车轮胎几乎磨平了不说, 在非洲,轮胎的宽度非常窄,根本达不到国际标准…“这是最棒越野车了,它会照顾好你的!一路平安!” 临走时车行的老板又给了我额外的30升淡水,煤气炉和睡垫。 一切安排妥当了才送我出门。我摇下车窗挥了挥手,便踩下油门飞奔而去。
采购了大批食物和水以后便找了个路边的小旅馆住下。天闷热的不行, 感觉正憋着一场暴雨。Darwin 虽是澳大利亚北领地的首府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游人,连本地人都很少。 这里是澳大利亚经济最落后的地区,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地方,我住的这家汽车旅馆, 店主说一年中被抢了4次。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关了手机,蜷着腿坐在床上。听着空调如火车般轰隆隆的响着,看着墙角静静的趴着一只壁虎,一个人独处的感觉突然强烈了起来。那么我已经彻底的开始了我的旅程? 一个人,真的没有了别人。一直想要这种远离外界的纷扰,彻底独处的感觉。 独处的时候内心的思绪会无限放大,当清醒的意识到我将是自己唯一的伴侣时,心竟然莫名其妙的温柔起来。 终于,一场暴雨在漆黑的夜里倾盆而下。 天,漏了一般。 早上起来的时候旅馆的老板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 爱丽丝泉也下了大雨, 此时那块大石头上正倾泻着数不清的小瀑布! 爱丽丝泉离我要穿越的沙漠红路 (Great Central Road)已经不远了, 沙漠一旦下雨沙路就会泥泞不堪,车辆无法通行。 这条长1200公里的沙尘路,路况完全取决于降水……打电话给路况监督局,结果Great Central Road因为两天前一场降雨正在关闭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放…希望一周以后我可以顺利踏上这条沙漠之路。
大胆的开车过河吧
雨,疯狂的下着,感觉永远都不会停了。灰蒙蒙的混沌中闪烁着路边昏暗的灯光, 直到雨越下越大成了一道水帘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这样天昏地暗的暴雨里, 几个Aboriginal (原住民/土著)男人竟摇摇晃晃的在路边走着,仔细一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酒。目光再回到前方,路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成群的蟾蜍,时不时的在马路上乱跳。 杂乱无章的景象, 这个世界真的很疯狂。 我在Darwin并不停留,赶在飓风来之前尽快开去南边的Litchfield 国家公园,越往内陆,天气就越干燥。Litchfield 国家公园是进澳大利亚内陆沙漠之前最后一片雨林。 Darwin周边有众多河流湖泊,里面有许多神出鬼没的鳄鱼。 而这片国家公园里森林茂密,瀑布清澈,没有鳄鱼出没,完全是一个世外桃源。 此时正值雨季末尾,再加上复活节刚结束,国家公园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游人。 我打算在国家公园里绕一个大圈再回到主路Stuart highway上。 刚进国家公园,天便放晴了,车子在树林斑驳的阴影里行驶,气温适度,景色宜人。我顿时心情大好,打开车窗,让音响里爵士乐的旋律飘出车外。一个人沉浸在爵士乐的律动里, 空气里全都是暧昧。 突然间快乐到极点,此时似乎什么都不再重要, 我, 我的车,还有蛊惑的旋律便是一切。
我的第一站是个叫Berry Springs很美的水潭,几个小瀑布缓缓流进池子里,是个游泳的好地方。车开了很久一辆车一个人也没有!我大喜,立即换上游泳衣扛着相机向着水潭走去,边走边哼着小曲,心里还暗暗盘算着我是不是该在水潭里裸泳一下,好好独享一下大自然的惬意。 远远的看见水潭边上竖着一个巨大牌子, 走近一看不禁一阵阴风扫过,上面赫然写着:“鳄鱼出没,请勿游泳”。我一惊,赶紧把刚刚踢掉的拖鞋从水潭边捡起来又穿了回来。 环顾四周, 只觉得树林阴森恐怖, 水潭边的草丛中有点风吹草动, 整个人的神经都绷起来了! 刚刚欢快惬意的气氛瞬间变了模样。看来前段时间的一场洪水把鳄鱼也给冲过来了!裸泳的念头早已蒸发,我快速支了脚架照了两张水潭的照片便逃回车上来。 这个地方难怪没又人来…. 只是, 只是在通向这个水潭的路口怎么不挂个告示?
不在此处逗留, 车子立即向国家公园的深处开去。车开着开着硬路不见了,红土尘路显露了出来,这条400多公里的尘路在雨季里是不开放的,就在两天之前这条路才正式开放。 跳下车去把每一个车胎的气压都减到30,再回到车上小心翼翼的开着, 没一会儿,一条溪流不止的小河竟然挡在我面前….我大惊,静下心来回想一下这条路的入口的牌子上明明写着Open to all traffic, 再一回想,后面还跟着一行小字: 4wd is advised (建议四轮驱动) 。 我跳下车来, 这条尘路已经开了快一半, 看看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即便是过了这条河,前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这样的路况。无奈之下我拿出卫星电话给租车公司打了个电话。“水位高吗?”那边不慌不忙的问。 “大概没过小腿吧!”“咦,你开的是四轮驱动啊, 有什么问题吗?”电话那头很奇怪的问。放下电话我的胆子大了一些, 是啊,是时候发挥一下四轮驱动的优势了!我心一横, 紧紧的把住方向盘小心翼翼的开过了河。 似乎也没什么。 于是一路开下去, 我过了7条这样的河。
尘路上一口气开了3小时, 越开越兴奋, 直到最后全部尘路都开完了,再也没有河过了才念念不舍的回上了柏油马路。我不禁感慨,在英国我自己开的车也是四轮驱动,但在平坦的公路上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实在委屈它了。开到Wangi fall 营地时, 天已经黑透了。 营地里停了不少车,大多都是二轮驱动, 一问都是从主路上直接开过来的, 只有我硬是过了7条河,从国家公园深处绕了一大圈开过来。 撑起庞然大物的帐篷时我已经快累倒虚脱了,后悔没有带我轻巧的单人帐篷。 这辆车的标配是一个可以睡5个人的大帐篷, 撑完后只剩我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的喘着气。 打开车后面的照明灯准备做饭, 一大群小虫飞蛾扑火一般涌过来, 无奈只能关了灯摸着黑用煤气炉热了两只罐头胡乱当了晚饭。
夜里, 雨淅淅沥沥的又下起来了, 我翻身睡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到我的帐篷上, 重重的,一下又一下。 迷糊中爬起来, 打开手电一看, 吓了一大跳!满地如手掌般大小的蛤蟆在地上蹦,数都数不清,我可怜的帐篷成了它们玩乐的跳板….睡在帐篷里的第一夜,竟在蛤蟆的包围中戴着耳塞勉强瞌到天亮。 早上在几个小女孩的嬉笑声中醒过来,从帐篷里钻出来一看蛤蟆消失的无影无踪, 阳光雨露,花香鸟语,一切都美好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下来的两天实在太快乐了。一路上,各种瀑布水潭Tolmer Falls,Florence fall, Wangi fall都没有被关闭,我一路开车,开累了就找个瀑布跳进去游个泳, 游累了就跳上来坐在岸上边啃西瓜边听音乐, 有时也会和来游泳的小孩子比跳水, 看谁跳的远。三十多岁的人了, 一个人还能玩的这么疯,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殊不知, 那片澳大利亚大沙漠已经在二三百公里之外了 。
和淡水鳄一起泡温泉?
两天以后我停在了一个丁字路口上,左边是回Darwin,而右边就是通向澳大利亚中心沙漠了,这个方向基本上没有什么车了。 Stuart high way这条中线只有在非雨季时才有些车辆往来, 因为夏季北部河水泛滥,中部沙漠气温白天超过40度,夜间又降至0度, 绝少有人选择这条路线。要南下去中部沙漠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就是这条贯连澳大利亚南北的高速公路,由北领地的Darwin连接南部的Port Augusta,共2,834公里, 是以澳洲最伟大的内陆探险家John McDouall Stuart命名, 他是完成南北穿越的第一人!澳大利亚内陆探险这段历史我早有研究。 19世纪初白人开始探险内陆,著名探险队Burke 和Wills一行19人带着12000英镑的精良的装备, 全队以死亡告终; 德国科学家Leichhardt的穿越更加离奇, 8个人 13只骡子12匹马50头公牛和270只山羊全部消失!唯有Stuart,一生经历了6次探索,终于在1862年探索成功,历程4年!每当想起这段历史,心里都会由衷的感慨这些人才是真正探险先驱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怎样的信仰,才让他们为了探索未知土地,不计代价,甚至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而我们后人只不过是沿着他们探索的足迹向前走走罢了。穿越沙漠,那么这里便是真正的起点了。就要脱离comfort zone了,我停在路牌前默默的看了一会,然后一打方向盘朝着沙漠的方向开去。
这么长的一条公路, 我得开3天才能到达中心的爱丽斯泉。 这一路上我每天平均开4个小时车程,中午找棵大树躲在阴影下吃午饭,晚上搭帐篷露营看天上的星星,独处的时光倒也是无忧无虑的快乐。两天后终于到了Mataranka。Mataranka 是澳洲经典老片《We Are the Never Never》的拍摄地和原型。电影讲的就是英国早期开拓者来澳州这个"荒漠之地"开辟新家园的故事。这里是一片很大的沙漠绿洲, 这里有许多沙漠峡谷,河水充沛丰盈在峡谷中静静流淌。 更神奇的是这里有一个温泉,清澈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全年恒温34度。温泉营地的老板告诉我这一代的水域里也有鳄鱼, 但都是小个头的淡水鳄,俗称Freshie,一般不攻击人, 所以在温泉里看见淡水鳄也不必太惊讶,无视它的存在就好。我越听越兴奋, 和鳄鱼一起泡温泉,真是新鲜!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好了帐篷,一路奔到温泉前。这是一个寂静的早上,泉水经过了一夜的沉淀透明的跟水晶一样。 我在水潭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仔细观察了一阵, 别说淡水鳄了, 连一条鱼的影子都没看见!稍稍有点失望, 和鳄鱼共浴的幻想破灭了!此地空无一人,我拿出一瓶可乐,又拿出我的小音箱开始播放马友友的巴赫大提琴组曲。此时比基尼也是多余,干脆什么都不穿直接泡在水里。 太享受和大自然最亲密的贴近,我美滋滋的泡在水里直到又来了两个也来裸泳的小伙子,我才依依不舍的裹上毛巾上了岸。中午正准备从营地开车离开, 早上遇到的两个小伙子回来了, 兴奋的谈论着他们在水里看见的一只小淡水鳄….我万分懊恼, 下次游泳的时候不能忘戴隐形眼镜。。。
魔鬼神珠
过了Mataranka,Red Central的沙漠气息渐渐显露了出来,公路两旁红尘滚滚,植被从前几天端茂油密的雨林变成了矮小稀疏的单一植被, 不知不觉中,成片米黄色的spinifex 野草(三齿稃)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上。 这片土地太过偏僻荒凉,烈日下几乎无处藏身。 远处的荒漠里常有成群的野牛默默的立着, 偶尔飞奔的袋鼠在高高的芒草里时隐时现, 也有时,一只孤鹰高高的划过苍凉的天空。这片土地有一种魔力, 深深的吸引着我。 我一度很恍惚,这里似曾相识。野火好像不足为奇, 路两边经常出现一片一片被烧焦的土地。 老远看见路的尽头的盘旋着许多只野鸟, 熊熊大火在远处的公路旁燃烧着, 浓烟就这样阵阵的飘荡在原野之上。 我忍着热浪在路旁停了车。眼前俨然是一幅动物世界里的场景: 野火把干草枯树燃烧的噼啪作响,数不清的蚂蚱在火焰中飞窜,成群的野鸟高高低低的飞着, 时不时冲进火焰里去, 飞出来时嘴里必定叼着一只快烤熟了的蚂蚱。 也有运气好的大鸟, 低低的从野火里飞出来, 爪子上挣扎着一条不断扭曲着的蛇。 一进沙漠就感觉到温差大了, 前两天在帐篷里只盖着一层床单, 而现在却不得不钻进睡袋里去了。 手机信号是基本上没有了, 唯有到了营地,运气好时能有一两格微弱的信号。 夜间缩在睡袋里给老公打电话,老公虚寒问暖的嘱咐各种安全上的注意事项, 快挂电话时才想起来问了一句:“这两天路上有什么旅游景点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不乐意了,“ 什么都没有! Thousands miles of nothing! ” 我有点堵气,怎么连他都不明白我走这条路根本就不是来看景点的。 “路两旁的红色沙漠啊, 太美! 你知道的,和纳米比亚那么像….” 我慢慢的说。 说起纳米比亚,我的喉咙又梗住了。车祸后的第二年我就迫不及待又回到那片土地上, 哀哀的荒原,苍凉的大漠,那种场景似乎已经刻入了骨髓, 浸透了心。 冥冥之中,仿佛是一种半生的乡愁牵引着我, 我总是在寻找, 寻找那片红色的大漠, 那片心底最深处的归宿。
The Red Centre终于到了,沙土越来越红, 因为富含铁矿,完全就是纯粹的铁锈红色。 这片荒漠旁边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叫Devils Marble,这里也是老公最感兴趣的地方, 他要我一定要用无人机认真的拍几条视频。 Devils Marble,这名字起的非常贴切, 我也不知道中文叫什么,暂且叫它‘魔鬼神珠’吧。 这些神珠每一个都是非常光亮圆滑的红色大石头, 每一块巨石都有几人高, 堆积成山,延绵几公里之外。 一望无际的荒漠上, 这些神珠就赫然的‘散落’在公路两边, 没有一点铺垫, 那么突如其来, 好像上帝遗忘在此的一盘棋子!
当我把无人机放飞起来,从上空俯瞰,我和越野车夹杂在这些巨石中, 渺小的仿佛就是棋盘旁边的一只蚂蚁。 再把飞机不断升高,总算看了尽头, 巨石嘎然而止, 再不见踪影! 走过世界很多地方, 这样的奇观还是让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日落时分, 我忍不住独自徒步进这个巨石迷阵。夕阳将这片巨石逐渐升温, 橘红渐变成饱和的血红, 最后渐渐褪成一片淡紫色,化开在这片苍茫之中。我周围的大石头好像一个迷幻的矩阵,星罗密布,找不出规律。我手拿指南针牢记太阳的方向, 最终还是迷了路。眼看天边的繁星已经升了上来,身边红色的巨石也已经褪了颜色,一个个高大的阴影有些阴森恐怖。 记忆中大致太阳的方向还是让我找不到车子具体的位置。 我不得不趁着最后的余光放飞无人机, 一路跟着它安全的回到公路上来。
这里的确有一种魔力。 当然不光我这么觉得, 当地的原住民把这里誉为和Uluru齐名的神址。原住民300多个族系,散布在全国各地。虽然每个地区的族人有不同的神话和神灵,但他们都信仰同一种世界起源, the Dream time—“梦幻时空”。人们相信世界万物的起源和一条大蛇有关,它在梦幻时空里创造了世界。这条’大蛇’ 便是沙漠旱地里难以一见的彩虹了!而这些红的大圆石头是这条大蛇所生的蛋! 既然蛇是彩虹变的, 那这些蛋也一定要有色彩变化了。仔细想想,这逻辑倒也说的通。事实上, 80亿年前的澳洲内陆是一片汪洋,后来地壳运动,火山喷发,大粒大粒的熔浆经过1.7亿年变成了火山岩。熔浆颗粒之大,竟成魔鬼巨石遗留在此了。
沙漠山地车
到了爱丽斯泉, 我的补给只剩下一小半了。 我要在这里休整两天再继续上路,说是休整,但两天的时间却安排的满满当当, 我要买补给,车检,去一早联系好的地方拿蛇血清, 还要参加一个当地沙漠药用食用植物的旅行课。 走之前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沙漠里的食物和草药, 理论知识已经学有小成, 但终究是纸上谈兵。 这次来沙漠一趟, 识别这些植物是我这次旅行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爱丽丝泉这座城市比想象中的要繁华很多。 澳大利亚最中心大沙漠上建起来的一座城市, 大型购物中心, 植物园,公园,学校,银行,法院,规划的井然有序。 这里原住民人口几乎占了一小半。 我很兴奋,到了爱丽丝泉就可以近距离的接触沙漠了!
我总是有想停下车徒步到沙漠里去的冲动,但是独自踏进没有路的沙漠是很危险的,这个原则我还是懂的。爱丽丝泉旁边的沙漠里有4条山地自行车的土路,租辆自行车便可以深入到沙漠里去… 烈日里的沙漠一个人都没有, 到处都是荒山, 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之美,5个小时的野路上坡,下坡, 蜿蜒曲折…. 我在骄阳下坑坑洼洼的山道里骑的汗流浃背。 独自一人在这种情境里找虐, 倒也是极致的快乐。
以前常常和朋友骑山地自行车, 我总是担心自己的速度慢了拖累别人, 速度快了又怕他人跟的吃力, 一颗时刻在权衡的心超越了自我享受的快乐。 而现在, 我不必考虑任何人, 完全沉浸在一种极致的自由中。 老公不在身边, 我的力气好像很自然的大了许多。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我能一口气骑车4小时,最后在人已累瘫的情况下还能将自行车举到车顶用绳子绑好。 这辆车我租了48小时,后天一早还得还回租车的地方。
神奇的药用植物
第二天一早我就兴冲冲的来到爱丽斯泉旁边的沙漠公园里,今天要好好学习沙漠药用植物。 诺大的沙漠公园里所有人都去看放飞老鹰了, 来学习植物的只有我一个人。 老师是一位和蔼的原住民大叔, 英语说的勉强能听懂,就是词汇量不大,记忆又不太好, 经常话到嘴边词儿却想不起来,我得在一旁处处提醒单词才行。 大叔从一个露天的储存箱里拿出几个船型的木碟子,每个碟子上都有一些植物的树叶。 “你先把这些叶子放在手上搓一下,闻一闻。” 说着他又转身回去拿其它的宝贝。 我正闻着叶子,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叫,我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只见大叔早已蹦至两三米以外, 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棍,口里说着:“蛇,蛇…” 我汗毛一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并没有看到什么蛇。 我暗自好笑, 原来生活在这片沙漠里的原住民也是怕蛇的,我总以为他们早已经百毒不侵了呢!
大叔认真的讲解着每一种草药的用法和功效, 这里的草药跟中国中草药有很大不同, 要么火烤烟熏, 要么水煮闻味, 再就是捣烂外敷, 没有一例是水煮内服的。 老师说的极为认真,每一种草药的讲述最后他都会说:“7天以后,则渐渐好转…..” 我一听哑然失笑, 马上没心思学了。7天, 7天自身的免疫早都会苏醒了,即使病好了怎么知道是不是草药的原因?老师还是孜孜不倦的讲着草药, 我渐渐失去了兴趣, 直到他从一个枯木树干里掏出一条又肥又白的Witchetty grub(木蠹蛾)幼虫, 然后一本正紧的说:“两根手指挤一下虫子的头, 把虫子的口水滴在眼睛里可以止痒!然后就可以把虫子吃掉了!” 我终于忍耐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 不知道贝爷在‘荒野求生’里吃这虫子的时候知道不知道这个方法。
一下午的课我听来听去觉得只有一种草药比较靠谱, 这是一种长在枯树上的橘红色蘑菇,形状像林芝一般,放在嘴里嚼碎并不吞咽, 马上能有局部麻醉的功效。当地人用来治牙疼。 我很兴奋马上问老师能不能带我去尝尝这种蘑菇。他手一指:“那边一大片枯树, 很多的!” 我对蘑菇小有研究, 桔红色的大多都是多孔菌科的血红密孔菌, 上网一查果然是Pycnoporus, 真没想到这种蘑菇竟有局部麻醉的功效。 那么其有效成必能与神经膜上的钠离子通道结合, 减少钠离子从而改变神经膜电位,导致神经冲动的传导被阻断,实现麻醉效果。 用嘴一嚼, 果然舌头麻了许多。 这一想还挺有意思, 回去得查查文献看看有没有人研究过这种局部麻醉的药用蘑菇!这个蘑菇后劲很大, 我的舌头一直麻到晚上睡觉时还没消失。
红色的伊甸园
繁华的城市总是不能很吸引我, 两天以后我便离开爱丽斯泉一路向西走, 我计划顺着MacDonnell群山一直开向King’s Canyon, 这是一条基本上没有人走的路,500多公里的尘路而且路况极差。 但是这条路两边崇山峻岭,苍凉雄伟,原住民将这一代说成是红色沙漠中的伊甸园。 这么神秘的地方, 我当然不肯错过。刚离开爱丽斯泉不久的小路上, 我发现了John Flynn的墓地,墓碑是魔鬼神珠的一块大圆石头!这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军人, 100年前John Flynn立志要让Outback偏远荒漠人民享受到及时的医疗服务,于是利用当时的无线电技术在Alice Springs建立了第一个飞行医疗队 (Royal Flying Doctor Service of Australia)。至今已拥有24个医疗站, 69架小型飞机,成为澳洲历史上最伟大的医疗计划。说到医疗飞机, 我总是很感慨。那年在纳米比亚我自己也是因为医疗飞机才保住了性命, 那里没有飞行医疗队, 只是因为一个美国老先生为了纪念在那里出车祸的亡妻捐了很多钱修建了一条飞机跑道。
这里不愧是沙漠中的伊甸园。 这一路上沙漠太过壮美,深红色的土地,大片黄白色的三齿稃在微风中温柔的涌动,阳光铺洒在草浪中泛起点点波光,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大地上的木麻黄树好像油画一般富有诗意。不出预料这一路没有一辆会车。我常常停了车,坐在路边的木麻黄树下痴痴的望着这幅画面,我很难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仿佛是前生的乡愁,一旦回归这片土地,感触的不能自己。 这一瞬间, 我仿佛又回到了纳米比亚沙漠,在我心底深处,那片土地是我的一种归宿。而此时在这里, 这么相似的地貌, 同样是南纬24度,竟也一样深深的拉扯着我的心….
这一晚原计划要去King’s Canyon的营地搭帐篷, 却在快日落的时候来到了一个瞭望点, 不过是一个二三十米山坡, 却能将远处的荒野大漠尽收眼底,而夕阳将大漠的影子已经拉的很长了。我立刻决定就在这里露营! 与其去旅游景点的营地搭帐篷,还不如在这个瞭望点享受孤独的沙漠, 正好明天一早还可以在原地看日出。 第一次独自在荒野露营,我停好车搭好帐篷,便去周围的小树林里捡木柴。一个人的夜晚,怎能少了熊熊的篝火?原来捡木柴其实并不容易, 太小的树枝不经烧,大段的树干太长太重又拖不走, 我只能拿出我求生用的刀把树干砍成一段一段再背回来。 几个来回手就被磨破了, 肩膀也被树干蹭的红肿。 我忍着痛继续捡大块的木柴回来, 一个人的深夜, 一团篝火是最好的陪伴。
这一晚, 我给自己做了大餐, 烤了牛排还拌了一大盆沙拉。 夜里,我缩在睡袋里,拉开帐篷一边的帘子,在肖邦的夜曲中怔怔的看着天幕,高远澄净的天空中,洒满如钻的繁星,银河是那么璀璨。恍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心, 是欢喜的,亦是放空的。心灵上最释放的这一时刻我总也舍不得和别人一起共享。正如三毛所说: 清风明月都应该是一个人事情, 倒是吃饭, 人多些比较有味道。 这一夜,大漠荒山之中,我一个人倒也睡的踏踏实实。
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第二天一早在日出之前我就已经收拾好了帐篷桌椅, 坐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眺望了一会远方的荒漠,便朝着那个没有尽头的方向开去。King’s Canyon就在这片大漠的尽头。曾经有一部日本电影爱情叫做 ‘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女主角亚纪因血癌离世,未能了却心愿到达这世界的中心,最后男主角朔太郎带着亚纪的骨灰从King’s Canyon的大裂谷上撒向天际。我对这部爱情电影没有什么感觉, 但对King’s Canyon的自然地貌倒是很向往,它是一个高差达将近300米、绵延1公里的宏伟峡谷。几亿年前是深深的海底,随着地壳运动形成高山和峡谷。我背着相机, 扛着脚架, 又带着无人机全副武装的踏上了那条要走4个小时绕峡谷一周的环线 (Rim Walk)。
一个人徒步总是劲头很足, 尤其是在负重的时候。 来之前在网上查询了这条线路,都说这条路极具挑战和难度。 我不敢大意,背了近10公斤的摄影器材,我希望自己能在落日之前顺利回来。 哪知道一路上走的太快,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就已经站在了King’s Canyon的大峭壁岩上了。 悬崖非常陡峭,岩壁如刀劈一般平滑锐利,不可思议的整齐。据说是因为雨水经年不断的渗入岩体,水滴石穿,巨大的岩石从上到下裂开,一整块的掉下峡谷,才出现刀切般的横截面。
迫不及待的把无人机放飞上去,拉升至300多米高俯瞰整个峡谷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有多渺小。 屏幕里,坐在壁岩上的我,小的跟一粒灰尘似的。我的一生面对着眼前几亿年的大裂谷,生命短的可以忽略不计。是啊, 生命对世界原本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都来自于我们赋予的意义。 而此时我飞了半个地球来此穿越这片沙漠,只为圆自己一个小小的梦想, 可能这就是意义所在了吧。
乌鲁鲁巨岩
小时候对澳大利亚地理所有的认知就是这块大石头,记得英语课本上有一张插图,一块巨大的红彤彤的石头坐在荒野之上。 后来, 看了太多关于Uluru (乌鲁鲁)巨岩的照片和介绍,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感觉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觉得澳大利亚就应该有这么一块大石头。直到自己一路开进沙漠,日日夜夜习惯了视平线上永无止尽的荒野, 再一眼看见这座无比突兀的巨大石山时,才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突如其来这么一大块石头, 真是太神奇了!!
我停下车, 给老公发微信: “比我想象的大好多!可惜没下雨….” 看了太多千篇一律的照片,无非都是在阳光下巨岩表面不同程度的红色。 而我内心最渴望的,是看它在雨中的样子, 这块大石头看似光滑, 但其实上面有许多被雨水冲刷的沟壑, 一旦下雨, 就会呈现出一种巨石瀑布的奇观。但此时艳阳高照, 晴朗的一丝云都没有。 我知道一周以前这个奇迹正在上演。 我的内心很矛盾,既希望这里下雨让我看到奇观,又希望一百公里以外的Great central road不要因为下雨而关闭….
老天很公平,没有满足我前者。每天艳阳高照一滴雨都没有。我在这里停了3天, 拍了三天日出日落,和预期的一样,这块巨石足够大足够高, 每天定会随着夕阳变幻色彩,这是一种很典型的Alpenglow现象。难怪原住民觉得非常有灵性。他们认为Uluru巨岩时世界的源头和中心,底下是个大空洞,人和神最初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这里是他们一切信仰的根源。 地质学家认为实际上地下的岩石比地面上大很多,预测地下岩石蔓延到130多公里, 也就是说Uluru巨岩只不过是地下岩暴露在地表的一小部分而已。5亿年前澳洲的中心是个内陆海,所有的石头和沙泥都集中到凹陷的海里。2亿年后,海洋蒸发了!地壳运动,把沙泥挤压成岩石推出地面。Uluru诞生了!相隔不远的 Kata-Tjuta 36块大石头也是这么来的。 后来,风带来了铁质,这几座山就变成了红色。
Aboriginal - 偷走的一代
Uluru旅游信息中心里打听了一圈,有一个叫Kelvin 的本地人可以提供私人的tour, 打电话沟通了一下,我决定跟着他一天一夜。计划是夜里带着天文望远镜去看看星星,荒野里露营一晚,做一顿当地食物的晚餐和早餐, 再带我去见几个生活在附近community的原住民,看看他们实际生活的样子。 下午约见Kelvin的时候发现他是一半原住民一半白人的混血。 我很开心, 从白人那里听来原住民的故事总是觉得带有一定程度上的偏见。 虽然他提供车和所有的露营装备, 但我还是坚持开自己的车,一路跟着他就好。“还去看日落吗?”他非常和善, 英文讲的极好。“不看了不看了,一连看了好几天了…”我连忙摆手。“那你跟我去bush捡木柴吧, 晚上bbq袋鼠肉吃!” 他倒也毫不客气。“袋鼠肉….”我吃了一大惊! 我知道当地超市里有卖袋鼠肉,但我自己却从没想过要买来尝一尝。一路上看多了袋鼠, 开车时总是小心的让着它们, 生怕撞死一只。捡木柴我已经有经验了, 二话不说从车里拿出一副线手套,又拿了一条大绳子跟在他后面往树林里走。 一路上他也不急于捡柴, 教我认了许多当地人食用的浆果, 我跟在后面, 每一种植物都仔细品尝,记下笔记, 拍成照片, 学的倒也认真。 可是十几种浆果学下来, 才发现所有果子个头都极小, 尝在嘴里也并没有什么滋味。 抓一大把放在嘴里, 都是些酸酸涩涩的味道,没有任何味蕾价值, 倒是维生素C,一尝就知道肯定少不了。 生火技能我已经轻车熟路, 不到五分钟, 熊熊篝火便燃了起来。 晚餐是烤一大块袋鼠肉配一盘沙拉,里面放了许多酸酸的浆果。 袋鼠肉并不是十分美味,但也吃的下去, 对我来说野味大了些。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一团黑黑的影子, 凄凉恐怖, 但它们不挣扎不呐喊, 只是在黑暗中沉默着。 今晚没有月亮, 是看星象的绝好时机,但我们并不着急灭了篝火,因为大片的繁星还没升起来呢! 我躺在睡袋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Kelvin搭着腔。 他跟我说了许多关于原住民的习俗和故事, 但我对Kelvin自己的故事更感兴趣。“你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我隔着篝火问他。 “还有一个姐姐。我妈妈依然住在附近的原住民社区, 她还是融不进大城市来的…..爸爸很多年前又结婚了。“他慢慢的说, 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但眼神很空洞。 “我妈妈是属于stolen generation……” 隔了很久,Kelvin 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我沉默了很久没再接话, 这段历史我从前读过很多。 从20世纪初到70年代初,澳大利亚政府实了同化政策,他们认为原住民低贱无知,以改善原住民儿童生活为由,将10万名儿童强行带走送到基督寄宿学校,接受白人文化教育。被带走的孩子后来被称为“stolen generation,偷走的一代“。澳大利亚多届政府一直拒绝正式向原住民道歉,直到2008年才首次道歉。 这段历史有许多悲剧, 许多小孩子自己踏上回家的路但大多都死在了沙漠里。那个时候美其名曰让他们受现代文明的教育, 但事实上都是教这些儿童怎么服侍白人,种族歧视在澳大利亚一直到现在都依然很严重。 我并不想再追问什么,作为一半原住民一半白人,在整个社会层层看不见的种族审视中不用想都是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属性一定有许多迷惘和无奈。
“你呢?怎么会一个人来澳大利亚,还穿越那么长的野路?“ Kelvin 在火堆里拨了拨土, 递过来一个烤马铃薯。“老公要上班啊, 我下份工作要到下半年才开始呢!给自己放个长假, 穿越沙漠这个事想了很多年了, 要不以后生了孩子肯定后悔。” 我一边啃马铃薯一边说。“沙漠那条路千万别为任何人停车, 别主动找路边的人搭讪….” Kelvin很严肃的丢过来一句。“为什么啊, 有什么好怕的嘛? “ 我看见他收起了笑容, 心里还是多了些警惕。他沉默了一会, 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反正不要停就是了…”“那条路上又多少个原住民社区啊?“ 我不再勉强他, 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把事先准备的几个防身设备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才能上路。 “少说也四五十个吧, 那一片总是很原始,基本上没人去嘛!“
没有睡意, 我望着火光周围的黑影默默出神。 我在害怕吗?这条路的危险我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 脑海里Robyn Davidson牵着4只骆驼只身走在那片沙漠的画面实在太刻骨, 我又是那么爱这片沙漠,这是多年心底最深处的梦想啊…. (1979年,澳大利亚女孩Robyn Davidson独自徒步穿越澳大利亚中心沙漠, 历时9个月)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追随她, 追随这片沙漠, 还是追随我自己?Kelvin在旁边的矮树上摘了几片叶子丢在煮沸的水里, 我接过杯子慢慢的尝着, 很苦但又有一种余香。 两杯下肚, 篝火已经渐渐微弱了。 火光的四周显得更是黑暗, 地平线上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倒是繁星开始璀璨起来了。 我用土把火扑灭了, 黑暗一下涌上来。 我抬起头仰望天上的星星, 凝视了一会而才发现我对星象的认知还都停留在北半球, 除了南十字星之外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Kelvin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小型望远镜,细细的教我认了半人马星、船底星、船帆星、船尾星…..第二天上午跟Kelvin告别, 还给了我他的手机电话, 说如果遇到麻烦要我用卫星电话打给他。 末了又帮我拾了一大推木柴, 和车顶上备用的两箱40升汽油牢牢的捆在车顶上。“路上别为任何人停车哦!” 他拍了拍我的车子的引擎盖, 又是这句话。 “我有分寸!谢谢你了Kelvin!“ 我笑着挥了挥手, 慢慢启动了车子。
荒野露营
车子开出Yulura后手机就再也没信号了,接下来5天我都会处在无人区, 唯一联系外界的方式就是卫星电话。 我趁着最后一点微弱的信号给老公打了个电话, 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香香, 路上机灵点, 别对什么都好奇, 好奇害死猫….. 遇见骆驼路边看看就行了, 别跟着往沙漠里走啊!” 还是老公了解我, 一起旅行这么多年了, 我很少安安分分的不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 “诶呀我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有风险,但我已经把风险降到最低了。 万一, 我是说万一我出了危险, 你要知道我是在做我喜欢做的事情,生命不在于….” 情绪突然莫名的就上来了。“没有万一!你必须安安全全的回来!”还没等我说完, 那边就不给我讲下去了, 没再说两句老公就轻轻挂了电话。
车子终于停在了Great Central Road 的入口。 一条原始的红土尘路毫不掩饰的在眼前铺展开来, 深深的车辙印翻着几道潮湿的泥土, 和脚下这条光滑平整的柏油马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上只剩下孤寂的荒野, 明晃晃的烈日肆无忌惮的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这条红路有一种魔力深深的吸引着我, 我的心是安静温柔的,千山万水,我终于来到这里了。没有任何犹豫和踌躇, 我跳下车去把四个轮胎都减了压,把驾驶方式调换成四轮驱动, 亲吻了一下方向盘, 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向沙漠里开去。
一连开了几个小时没有一辆车也没看见一个人。 路两边经常会出现没有标牌的岔路, 我知道这些是通往原住民社区的路。 实际上这片沙漠仍然是属于原住民, 连Uluru巨石都是原住民租借给澳大利亚政府当作旅游景点,白人和游客想要通过这条红路必须要申请许可的。 路, 的确很难走。前几天刚下过雨, 路上经常出现一个个大水坑,水坑两侧泥泞不堪, 我小心翼翼的把着方向盘, 保持着一定的速度, 最大程度的避免着爆胎的可能性。 虽然更换轮胎我已经相当熟练, 可是这辆丰田皮卡的轮胎体积巨大,重量也不轻, 一旦要换胎就是一个巨大的体力活,那么我也没有任何余地的要在路上停车了。
眼看快到Docker River了,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原住民社区, 旁边有一个营地是我准备过夜的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设施, 只有很多大树和空地,还有一个三十多米高的铁架子可以爬上去看日出。 前几年这里还有人管理, 但现在已经完全失修了。 路越来越难走, 因为是河谷, 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水坑, 速度勉强开到30, 直到出现一个大的跟小湖似的水坑我才不得不停下车来。 水坑非常浑浊根本不知道水有多深, 两边的路又完全不能走, 我只能在路边找了一根树棍,脱了鞋子一深一浅的走到水里去试试深度。 泥水非常滑, 没走几步就险些跌了一跤, 还好水位没有没过膝盖, 我赶紧慢慢的走回来, 小心翼翼的开过了水坑。不知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水坑,预计3个小时的路我硬是开了5个小时, 等安全到了Docker River营地时, 我和车子都是一身的泥水。 太阳已经偏西了, 营地里没有一辆车, 此处又离原住民社区太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营地又往前开了30公里才在路边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
第二次在荒野里独自露营, 这一次我的戒备心高了许多,我在已经下载好的卫星地图上看了好几遍, 确定周围没有原住民社区, 又在路上停了很久确信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时, 才把车开到树丛里去, 停在一棵大树后面藏着。 篝火是不会再点了,不想引人注目。 我把帐篷支在车子背后,又在周围喷了许多驱虫的喷雾, 匆匆热了两瓶罐头当了晚餐, 便钻进帐篷里去了。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帐篷外面不时的有诡异的声响, 时远时近, 有时觉得就在帐篷边上, 我总是时不时的突然坐起来, 打开头灯, 听了一会然后又躺下去。 反反复复折腾了很久,刚有些睡意, 但寒夜,没有任何预兆的就来了。白天还是35度, 夜里骤降不到5度。 即便是裹着睡袋里, 半夜里我还是被冻醒了。 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从帐篷里钻出来发现一只野牛趴在离我帐篷不远的地方,旁边还趴着一只小牛。 一瞬间所有的戒备都没了, 心一下子温柔起来, 环顾周围,野草在微风里轻轻的涌动, 多美的画面。
不为陌生人停车? 完全做不到
过了Docker river路况好了一点点, 我不再矜持了, 放轻松了的心让我觉得身心愉快。车子在沙石地上开着, 我沿着以前别人开过的车辙小心翼翼的走。鲜红的土路就这样一直延伸在远处的大地上,直到视线看不到的远方。忍不住放飞无人机上去看, 一条红色的丝带嵌在无边的草海里, 一幅极美的画面。海市蜃楼总是在不远处的眼前, 好像一片片绕着小树丛的湖水。 车里的音响一直播放着Andrea Bocelli的咏叹调,悠扬的旋律在这片大地上回响,也许只有这极度优美的咏叹调才能诠释这种荡气回肠的美。 眼角总是湿的,在这地球上最与世隔绝的沙漠里, 大地是那么壮美,独自一人的孤寂让我的感知更加强烈。有时候实在忍不住索性停了车在一棵树下, 跳下车去踩在红色的土地上,摸一摸温柔的草海。 我抬起头闭上眼,让阳光直射在脸上, 我释放了我所有的感官,聆听空气中鸟儿的鸣叫,感受草尖在指缝中划过, 我不想再因为未知而恐惧, 我要彻彻底底的享受这一切。
正享受着美景, 后面追上来一辆车! 两天了, 第一次遇见车。 这辆车不停的向我闪灯, 直到完全追上了, 才急急的打着手势指着我的车顶, 我从侧面的车边境往上一看, 天哪,我车顶上拖着帐篷和汽油桶的架子已经完全歪到一边去了, 我自己竟浑然不知。 我赶紧停了车下来,那辆车上的人也下了车, 一个中年白人, 两手空空的向我一伸, 然后指指车顶说: “差一点就要掉下来啦!! ”我伸头看了看,幸好在它掉下来之前发现了, 当我还在发愣想着该怎么办时, 他已经回到他自己的车上去搬工具箱了。 “Mike, 爱丽丝泉的警察, 我开车去Perth看我的孩子!”他很熟练的将我的帐篷和油桶拆卸下来, 然后向我一招手说:“来, 你踩到轮胎上来, 我叫你用力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架子往上举再推回来。 ”原来是车顶架一边的螺丝已经崩掉了, 另外三个也松懈了。烈日下Mike 忙上忙下的帮我把车顶架重新固定好, 从他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根相同的螺丝换上, 最后再用黑色胶带把所有的固定点都牢牢的缠了一遍。 再看他早已经汗流浃背了。从未相识的人, 我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Mike, 太谢谢你了, 今晚让我请你喝啤酒!”此时离日落只有不到3小时了, 过夜只能住在那里。“我住在营地对面的警察局里, 晚上我们几个同事一起烧烤, 欢迎你来!”他一边利索的收拾工具箱一边对我说, 然后拍拍我的车子:“别开太快,注意安全!” 然后自己飞一般的把车开走了。 我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种路上还能开这么快的车。
快开到营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一个车胎已经爆了,烈日下两个人站在车尾好像很无奈的样子。其中一个人看见我后想招手但好像又犹豫了一下。 不再理会不能停车的原则了, 我马上停下来摇下玻璃窗大声的喊过去:“嗨, 要帮忙吗?”我跳下车去, 是一对白人老年胖夫妇, 车子跟我的一样也是丰田皮卡。 这辆车的备用轮胎挂在车底,需要用支架棒插在一个卡口里把备胎摇下来。 他俩体积太大无法钻到车底对准卡口的位置。 “我来试试!” 我二话不说从我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条旧毯子铺在地上, 躺进车底下去对准了卡口, 不到1分钟备用轮胎就被我拖出来了。 换轮胎时我才发现他们的轮子没有减压,他俩人又那么重, 难怪爆胎。 于是我又从车上拿出轮胎气压器把四个轮胎都减了压才收拾了毯子回到车上去。 发动了车子老太太追上来给了我一瓶冰汽水这才放我走。 这么一条与世隔绝的路上面对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不停车帮忙是根本做不到的。 Mike是这样, 我亦是如此。
红路上的过去
赶到营地赶紧去加油, 没想到油箱却紧锁在一个铁笼子里。 营地的伙计拿了钥匙出来说: “当然要锁, 这里全都要锁, 对面住那么多原住民, 一不锁就来偷。连营地都被洗劫过好几次!“他一副恨恨的表情。我叹了口气, 往路对面的警察局走去, Mike和同事已经在生火了,啤酒烤肉一样不缺。 我不但没能请成Mike喝啤酒, 还蹭了一顿晚饭。
夜里, 几个人围坐在篝火边, 讨论的都是些最近发生的刑事案件。 我抿了一口啤酒,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条路为什么这么可怕, 怎么每个澳大利亚人提到这条路脸都变色啊?“突然气氛一阵沉默, 大家都不作声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问到禁忌的话题了。 沉默了一会Mike终于悠悠的说道: “十几年前这条路上总有人失踪, 又没手机信号, 家人报了案, 来找, 连人带车一起消失, 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再说沙漠这么大……”“后来有人逃出来说路边的原住民打手势暗示车子有故障, 停下车来就被绑架了…..”Mike喝了口啤酒继续说。 “这片沙漠是他们的地盘啊, 警察都不敢随便进…” Mike的一个同事在一旁低低的说了一声, 整个气氛都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他们绑架谋杀是为了抢劫还是单纯因为恨呢?”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又是一阵沉默。 “哎, 还不是你们抢人家的土地,抢人家的小孩,怎么能不恨呢…..” 话到嘴边我还是咽下去了,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夜深, 完全没了睡意, 我呆呆的望着对面原住民社区出神。 澳大利亚原住民人种与世界各地的人种都不大一样, 他们通常体态肥胖, 皮肤棕黑色,却一头的黄发, 五官并不类似黑人, 却像极了古代原始人。 他们身上的体味极大, 相隔10米之外气味都很强烈。澳大利亚政府给他们的福利极好, 但是他们却对生活不善经营, 不肯受教育,拿到钱就挥霍一通, 也不愿出去工作。 这样的种族在社会上受到歧视是很自然的, 但想想却充满了心酸。 他们本有着自己的文化, 生活方式和信仰。 但白人来了一切都变了。 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让他们渐渐失去了采集打猎的技能, 但人的教育程度却不足以让他们在社会立足。 社会的歧视和隔绝让他们永远处在边缘化中, 久而久之原住民也不再愿意融入澳大利亚社会, 他们只能群居,形成了一个个社区,分布在澳大利亚城市以外的土地上。
跟随野骆驼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前天晚上听营地的伙计说营地背后有条小路通向一个洞穴,开过去45分钟左右。据说那一片能看见野骆驼和沙漠野狗。这哪里是条路, 就是地上有几个车轮印。 这一带感觉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两道车轮印的中间都长了半人高的野草。 因为根本无人问津, 这一片的荒漠有一种原始的美。 温柔三齿稃草密密的铺满了整个大地, 木麻黄树错落有致的散落着, 我喜欢这种纯粹干净的地貌。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穴, 岩壁上有一些模糊的石壁涂鸦而已。我没敢进去洞里, 总怕有毒蛇在里面潜伏着。
往回走的时候, 远远的看见远处的路上安静的站着一只单峰驼, 开近了才看见还有一只小的, 站在妈妈肚子旁边。再往远处的林子里看, 天呐, 一大群! 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要知道沙漠里看野骆驼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营地的伙计告诉我他在沙漠住了两年也就看见过3回。 这里的骆驼不怎么怕人, 它们很淡定的看着我, 直到我走下车去才慢慢的往沙漠里踱步而去。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骆驼处在发情期, 这让我很高兴, 因为接近发情期的的骆驼是很危险的。 我抑制不住想要靠近它们的冲动, 轻手轻脚的换上长裤和徒步靴, 背上水和防身的刀,我要跟着它们徒步进沙漠里去, 近距离的看着它们。 我想了一下又拿了卫星电话,指南针和无人机。
我记录下车子的位置便轻轻的跟了上去。 这一群野骆驼好像并不介意我的存在, 它们走走停停, 直到走进一片茂密的矮树林一只小骆驼跪俯在地上, 这一群骆驼才完全停下来。骆驼纷纷卧在了地上开始反刍, 我也找了一棵矮树轻轻的坐了下来。 它们没有不自在也没有站起来走掉, 这让我觉得受宠若惊。清晨的阳光在高低错落的枝桠间荡漾, 远处,鬼魅一般的海市蜃楼若隐若现, 一群骆驼和我坐在血红色的土地上, 我忘记了时间, 只是呆呆的坐着, 静静的看着, 一切都很恍惚的样子。
不知道坐了多久,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热浪一波波袭来, 我被烤的有点吃不消了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一到正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方向感就不太强了, 我环顾四周,苍茫的荒漠完全都是一个样子。我跟着骆驼走了1个多小时, 我不敢再依靠记忆中的方向, 只能掏出指南针来慢慢的查找回去方向。还好我我没有遇上任何麻烦, 把无人机放上去探测一下, 我的越野车也在原地安静的等我, 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我一路走一路又捡了许多木麻黄的果实。
上车吧, 我载你一程
满心欢喜的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突然看见两个人影在我车子不远处的地方晃荡, 我吓了一跳放慢了脚步, 这么荒凉的地方从哪冒出来两个人! 我赶紧蹲下身去,掏出我的望远镜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原住民女人和一个年轻男孩。 只见他们俩抱着一大堆草一样的东西, 只是在我的车前晃了晃就往顺着小路往营地的方向走去。 我稍稍放松了警惕, 慢慢的走回车上去。 不主动跟Aboriginal人搭讪的原则我还是懂的, 以免节外生枝。我开着车, 渐渐追上了他们, 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我是做不到的, 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减慢了速度慢慢的从后面超过了他们, 然后才踩下油门。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 我望着他们的脸, 没有任何想要搭车或者要拦住我的意思, 他们只是停住了, 默默的看着我把车开走,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仅此而已。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被刺痛了, 我一度怀疑他们想要偷我车上的东西, 我怀疑他们要拦住我的车谋财害命, 我从一开始就提防着他们。 然而我彻彻底底的错了, 这让我羞愧万分。 他们俩只是两个淳朴的原住民, 采集完食物走回家而已, 这一段长路走回去起码要三四个小时, 他们居然连一点想要搭车的欲望都没有, 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这片寂寞的天空下, 一棵树一只鸟一串野果都能深深的打动我的心灵,更何况是两个在烈日下独行的人, 怎能让我视若无睹呢?我叹了口气, 所谓不搭讪不停车的原则,我根本一样也做不到。 我停下车来, 把后座上的杂物移到副驾座上,然后对他们挥一挥手: “上来吧, 我载你们一程!”两人迟疑的望着我, 还是上了车, 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草也挤了上来。 Aboriginal人的体味大的让我有些吃不消, 我只能把窗户打开,快快开车一路把他们送到社区入口的土路上,又帮他们把那堆草卸下来。 女人几里哇啦的说了几串话, 我一句也没听懂, 我猜是谢谢的意思。
蜂蜜蚂蚁
我舍不得离开, 在这条路上又多呆了一天。离开这条路的最后一天早上, 我趁着太阳还不高, 又去营地附近的沙漠里徒步了一下。 远远看见河床旁边聚集着几个大人和小孩, 一个男人正拿着铁锹在一棵大树下挖土 。 我高兴极了, 他们这是在挖一种蚂蚁吸食,蚂腹部上的蜜球。 原来只在电视上看过, 这次来澳大利亚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我笑意盈盈的迎上去, 他们不但没有反感,居然还对我招了招手, 示意我可以下去那个大洞里。 “ 我, 我可以下去吗?”我惊喜的问, 停车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轰走的准备。 洞里有个浑身是土小孩探出头来, 手掌中有一只蜜球蚂蚁。顾不上满地的红土, 我放下背包,跳进洞里。 其实也就不到10只蚂蚁肚子上有明显的蜜球。 我知道他们并不采集这个当食物, 因为数量太少, 只能给小孩子当糖果。 旁边坐在地上的胖女人从一个盘子里拿出3只蚂蚁放在我手上, 我不敢贪婪, 只拿了一只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淡淡的甜味,有股柠檬的味道。
一旁的小男孩开始使坏,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木蠹蛾幼虫放在我手上要我吃下去, 看着手掌上一扭一扭的白虫子我一下子怂了, 吃蚂蚁还勉强可以, 活吃虫子我还是没修炼到贝爷那个程度。临走的时候, 我留下了我全部的糖果和巧克力给这些小孩子。 我跳上车挥一挥手, 后视镜里他们也在朝我挥手, 多么淳朴的人啊!我彻底的爱上了这里,红色的土地,苍凉的沙漠,还有这里的原住民。 对于他们我不愿意再有成见和防备,毕竟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只是生活方式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异罢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感悟我放下了所有来自外界的讯息, 用我自己的一颗心去感受去体验, 这才是我眼中的最真实的世界, 与他人无关。
寻找天空之镜
从沙漠开车出来, 路上的地貌渐渐发生了变化。 红土依旧,只是那望不到边际的三齿稃草越来越稀疏,直到最后被其它的野草完全取代了。 我的心情低落了整整两天, 仿佛是一场恋人的分离, 总有一种惆怅绕于心上。老公打电话来安慰说:“别难受了, 你去找找那个盐湖吧, 那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吗?”他说的是一个离沙漠400多公里以外的盐湖, 好几年前我在卫星地图上看见了这个纯白色的地貌, 盐湖就在那里, 可是4千多平方公里的盐湖的入口我却一直没有找到。 车子开到跟前,跟想象中的一样, 这是一个工业盐场, 盐场的大门根本无法进入。我不甘心,开着车子围着盐湖开到最远的际都没有找到一个入口, 更别说一个最佳瞭望点了。 转悠了一整天一无所获。第二天我还是不死心, 一路沿途打听, 直到在一个很偏远的杂货店的老板告诉我, 在通往南边的公路边上有两个废弃的轮胎, 找到那个标记后顺着土路开半小时, 再向东开半小时就可以进入盐湖的梯田了。 那条路很原始, 只有四轮驱动可以勉强开上去….
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寻找了4个小时, 站在盐田面前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一辆车! 我站在盐湖上面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感动。 眼前的盐湖美得恍如隔世,纯净、清澈、蓝白交织如同一场梦境。 不远处的湖面上浅浅的渗出水来,印下天空中的云彩,完美的倒影如同天空之镜。 我不由自主的在盐湖上奔跑起来, 自由到心都要飞出来了!
而身后,一场华丽丽的日落正在天边绽放。 太阳用尽了所有的余热将天空烧的通红,洁白通透的盐湖变成了一个盛满了水彩的调色盘, 颜色一点点升温, 直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这极度的饱和之中。望着眼前的一切,浪漫至极。 二十多天来我第一次想家了, 我希望老公在我身边一起目睹这片色彩。 奔驰在沙漠之中我并不介意一个人, 但有些时候我却希望有一个肩旁可以让我依偎, 尤其是日落时分。
离开盐湖, 我无心再做停留, 我迫不及待的朝终点奔去,一直开到了印度洋的海边!回头望着那片遥远的方向还是湿了眼角。 23天, 我终于独自穿越过了那片沙漠, 再也没有了胆怯,对未知的胆怯。 此时, 我是快乐的。 坚持,并终于完成梦想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Don’t fear the unknow, just do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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